我们知道,最初的猿人,还是像今天看到的狗和牛马一样,口渴的时候,伏下身去,就近河面来饮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代手的进步,这个在制作器物中逐渐被开发出来的“手”,才具备了新的能力。当他在砍砸石器、磨制石器中,逐渐使得手更灵活、更敏捷了。终于,他可以不伏下身就河,而是用手捧起水来喝。这时,这合拢的双手形成的一个半圆凹曲的形状,便在他的脑中形成了一个造型的概念。这也许是人类文明中的第一个“碗”吧。映现在波光粼粼、永不停息的大河上,这凝视着自己双手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要努力把这双手形成的形状,和什么相同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也许,是那雨天时被他踩过一脚的泥坑,当天气晴了以后,水分逐渐蒸发,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脚印形状的凹洞,等到再下雨时,那凹洞便聚满了水。他也许联想到更为复杂的经验,我们不知道。我们感兴趣的,是在于这个在河边凝视着自己双手的人,如何把双手合拢可以捧水的这个“观念”和某种“物质”联系在一起。《易·系辞》中所说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便是“观念”与“物质”的并重。
当一个造型的观念和某一种物质一旦联系在一起,几乎就是生物界精子与卵子的结合,一个受精卵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是等待它成长而已。如同一个“观念”和“物质”结合了,剩下的只是等待手努力在“技术”上去完成它。
这个把双手合拢盛水的“观念”与泥土这种“物质”联系在一起的人,已经完成了一个“碗”,他剩下的工作只是努力使自己手工的试验实现这个“碗”的出现。这个捏塑、晒干、烘焙的经过,一定也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也许当他第一次用湿润的泥土捏出了这个形状,便兴奋地跑到河边,用它去盛水,不想这“碗”便溃散溶化了。于是,他又必须把这湿润的泥土形成的“碗”与晒干、与烘焙等等泥土变硬固定的认识联系在一起。
人类是在这样的一步一步认识的过程中完成了文明的创造。是生存的意志使手进步了,手的进步又促成了许多认识能力的开发和物质特性的了解。手再回过头来,要求物质屈服于“技术”,为这个“观念”服务。
是“手”与“物质”、“观念”与“技术”互动的结果产生了我们的造型美术。
中国,和其他各个民族一样,从岩石和泥土开始了他们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