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关于游记这回事……

前面的话:

关于游记这回事……

五个月的旅行之后,二。一。年三月我终于回到上海。

正在备战世博会的上海大概是目前世界上变化最快的城市,足以令我觉

得新鲜。五个月不相见,对我而言最显而易见的变化,一是轨道交通的线路

图变成了一团乱麻,再者是——最好哪位高人能告诉我一下为什么——有那

么多的年轻人戴着没有镜片的眼镜架!

作为一个每次看到异象奇观就首先检讨自己保守落伍的人,这一次我也

实在有点忍不住。倒不是说这就是今年的新发明,戴着空镜架上街的人我二

十年来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两个,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成规模地出现过。我

过去总以为那些时尚界专属的愚蠢仅仅只停留在 T 台上,没有人会笨到真的

去穿那些不可思议兼不能见人的衣服。现在我终于明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时尚业的大佬们发起狠来,他们绝对有能力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在脖子上

挂个马桶圈出去逛街。

当我在拥挤的地铁里看着那一副副空洞洞的眼镜架时,我一边努力克制

着伸出两指直戳过去的冲动,一边暗想:幸亏我也还算是个本城的常住居民,

确切地知道至少五个月之前上海的模样。万一我是某个异国他乡远道而来

的游客,大概回到酒店就会在博客中兴奋地写道:很多上海市民喜欢戴没有

镜片的眼镜架,这种可敬的传统可能是源自中国人对于知识的尊重。这样的

风俗实在应该尽快传播到西方国家去,如果大家多购买一些自己实际上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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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的东西,那么全球也就能尽快从经济危机中复苏……

在用胡思乱想默默地娱乐过自己一番以后,我很自然地就把这一切忘到

脑后,直到我想起要给路上的一些新朋友发照片。那些人的电邮地址都被我

很随意地抄写在旅行笔记中,在字里行间查找时我难免就看了几眼自己写下

的只言片语,然后我忽然回过神来:这里面的字句,有多少是属于“很多上海

市民喜欢戴没有镜片的眼镜架,这种可敬的传统可能是源自……"一类的呢?

我很早以前听过一则笑话,是一群什么什么“学家"去旅行,火车开进苏

格兰的时候大家看到车窗外的草原上有一头黑羊,天文学家说“:啊,多有趣

啊,苏格兰的羊都是黑的!”物理学家马上提出异议“:不对不对,我们只能说,

在苏格兰,有一部分羊是黑的!"逻辑学家则接着表态“:这种说法也不可靠,

我们真正有把握的是,在苏格兰至少有一个地方,至少有一只羊的一侧身体

是黑的!”

这则充满英国式尖刻的笑话很准确地解释了旅行文字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即便是面对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解读,且不说大部分人去

到的还是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时节、和不一样的旅伴、怀着不一样的心情。

此外,绝大多数情况下,游记记录的还是产生了偏差以后的回忆——游记统

统都是个人回忆录,这点没有人有异议吧?

当然,旅行记录者的知识结构也是游记的重要构成之一。这个我很有发

言权。在这本《印度走着瞧》里面至少有一处硬伤,我在全文完成一年多以后

才知道。在本书“第二十四天"中有一句话“:咖啡在全世界都是差不多的发

音,除了意大利;茶在世界各处的读音跟我们都大相径庭,除了印度。”——这

个论断是不对的。在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土耳其和伊拉克等西亚诸国,

“茶”的发音也都跟我们差不多,远不止是印度。这是我走过了一趟西亚以后

才学到的。

除此之外,现在这本书里我不知道的错误到底还有多少、究竟是些什么,

对我仍是个谜。考虑再三之后,我决定还是把这处已知的硬伤留在原地——

我落笔的当时就是这点认识,不用伪装自己通晓万事像个“百度知道"。

在脸上留个大耳刮子的红印,对自己也是个提醒,以后落笔时要更小心

一 此

二= 二 0

能在各位看官面前为自己申辩和说明一下的是,我只是个普通的旅行

者,是个普通的旅行记录者,从来不敢自大到以为自己所记录的一切都是准

确的,我能保证的是自己所记录下来的一切都是诚实的,是我的眼睛看见、我

的耳朵听到的。

至于我零零碎碎写到的一些想法和认识,那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辞一己之

见,并未曾想过要代表谁或者教育谁。“被代表”和“被教育”的那种难受我感

受过太多了,己所不欲不敢施于人。

所以,这不是一本深刻的或者有教育意义的书,也断然不是一本能指导

别人出游的旅游攻略。它仅仅只是一个平常人的平常旅行记录,存在的理由

是写下这些文字的过程帮我打发了不少时间,让我觉得快乐。如果那些快乐

也能传递一点点给阅读者的话,在我,这就是功德圆满了。

盂买

M um 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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