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流血军事政变

亲历流血军事政变 我在中国驻利比里亚大使馆工作期间 ,还遇上了一次已经成功但最终 归于失败的流血军事政变。虽时隔二十多年,但这次政变的一些情景在我脑 海里仍记忆犹新。 广播中传来政变成功的消息 1985 年11 月 的一天清晨 ,我起床后习惯性地打开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收 音机。凝神一昕,利比里亚国家广播电台正播出一条令人十分震惊的新闻 : 利比里亚武装部队参谋长奎翁巴将军发动军事政变成功 , 推翻了国家元首 塞缪尔·多伊领导的政府。政变领导人奎翁巴将军向全国发表讲话,称多伊 政府是一个腐败的政府,弄得民不聊生它已不能代表人民 , 也不能继续领 导利比里亚这个国家。因此,利比里亚的爱国军人起来将其推翻了。奎翁巴 将军还要求全国人民保持镇静,支持新政权,共同建设自己的国家 。 驻在国发生军事政变的消息立即在大使馆内传开。我和使馆的同事们 顾不上吃早饭,马上出去观察形势,了解各方人士及广大公众对这次政变的 反应。我们到了大街上,只见到处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 欢庆政变获得成功 。 这次军事政变是利比里亚历史上的第二次军事政变,虽来得突然,却并 中东非洲不了情 8 >非偶然 。 1980年 4 月 12日当时担任保卫总统府重任的军士长塞缪尔·多 伊,率领手下 16名士兵在总统府发动军事政变。他们冲进了总统办公室,但 面对他们平时十分敬畏的托尔伯特总统、特别是当总统对他们软硬兼施时, 多伊害怕了,后悔了,动摇了,不敢下手。正当多伊犹豫不决时,参与政变的 士兵奎翁巴挺身而出。他对多伊和其他士兵们说"事已至此,现在只有一条 道走到底,立即把总统杀掉,大家才有出路。如果今天放了总统,明天我们 17 个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 "在奎翁巴的提醒及其果敢精神的鼓舞下 , 多伊终 于横下一条心,下令开枪将托尔伯特总统打死。随后,多伊又通知平时与总 统关系较密切的七八名部长到总统府集中。当他们陆续到达总统府后,多伊 立即将他们押送到海边,绑在沙滩上的木桩上统统开枪打死。 这第一次政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成功了。其中奎翁巴在紧要关头石匠柱 中流,发挥了主心骨的关键作用,故在政变后成了多伊军政府中的第二号人 物,掌握着军队的实际指挥大权。开始两三年,多伊与奎翁巴的关系还算不 错,但后来两人逐渐发生了政见分歧。主要是多伊专制腐败,贪图享乐,置人 · 民疾苦于不顾;而奎翁巴则比较清正廉洁,想、为人民办点好事、实事。对于多 伊的腐败和奎翁巴的廉洁,我本人也有切身体会。例如:我在利比里亚首都 蒙罗维亚的一家汽车修理厂就亲眼见过多伊乘坐的汽车是一辆黑色奔驰 1000 加长超豪华型防弹轿车 ; 又昕一名马来西亚商人说 , 他在利比里亚采 伐木材,除向当地有关部门按合同付款外,还要在合同外向多伊夫人交钱, 每采伐一立方米木材就要向她支付 5美元;而奎翁巴确实比较清廉。当时, 他贵为政府二号人物,又掌管着军队指挥大权可谓权倾朝野,但他举行婚 礼时却一切从简,悄然无声,连驻利比里亚的外交团也没有通知。事后,我馆 ~J溥大使让我去送给他一件礼品 。 我记得是一幅画 用礼品纸包好后给他送 去。我原以为他一定住在一幢像样的别墅里想不到他就住在军营一栋极普 通的平房里,陈设也十分简陋。可以说他平时都和士兵摸爬滚打在一起,深 受士兵爱戴。 奎翁巴对多伊的腐败日益不满,多次向多伊苦谏,希望多伊以国家大局 为重,廉政爱民。但多伊却不以为然对奎翁巴的话置若罔闻,仍然我行我 素,两人矛盾不断激化。在这样的情况下,军权在握的奎翁巴发动一场政变 风雨赤道行 9 >推翻多伊也就不可避免了。 奎翁巴的麻痹轻敌使政变遭到失败 奎翁巴发动政变,得到了大多数军人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但他也被 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只看到在首都他身边的军队一举拿下了国家广播 电台,又包围了总统府,全国都知道他已政变成功,百姓万人空巷上街庆祝, 而忽视了参与政变的军队尚未攻占总统府,特别是未能打死或活捉多伊,更 未调集首都以外的军队开赴首都支援他,巩固政变胜利成果。他只忙于接受 群众的欢呼,而忘记了立即采取措施,不给多伊以喘息并组织反扑的机会。 结果,被困在总统府内的多伊一面利用建筑物的优势组织总统府卫队阻挡 奎翁巴部队的进攻,一面以利比里亚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名义向驻守在首都 郊外巴克莱训练中心的部队指挥官下达命令,要他火速率其部队解救总统 府之危,并重新夺回广播电台。驻守巴克莱训练中心的指挥官与多伊平日关 系不错,加之多伊以高官厚禄许之,故他立即率其所辖的两营部队直扑首都 蒙罗维亚。首先以绝对优势兵力打败了守卫电台的政变部队,夺回了电台, 并在电台反复播放多伊派人从总统府偷送出来的录音讲话。多伊在录音中 对全国军民讲,奎翁巴发动的政变已经被挫败,他本人安然无恙,仍是利比 里亚的国家元首。他号召全国军民与政府站在一起,彻底粉碎这场政变。接 着,巴克莱训练中心的部队又乘胜攻击包围总统府的政变部队。包围总统府 的政变部队从广播中听到政变已经失败的舆论宣传,知道电台已经失守,士 气受到影响,在总统府卫队和巴克莱训练中心部队的内外夹攻下很快被打 垮。就这样,奎翁巴将军发动的这场政变最后以失败而告终。重新坐稳江山 的多伊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悬赏捉拿或击毙奎翁巴。三天后,一名士兵在一片 树林里搜寻时发现了饥渴难熬的奎翁巴,并开枪将他打死。 多伊对奎翁巴痛恨到了极点,即使在奎翁巴死后也不放过他。据说,多 伊将奎翁巴的尸体剁碎后放到一口大锅里熬汤让支持他的官兵每人喝上 一 口 , 一方面为他们壮胆 , 另一方面让他们以此表明与奎翁巴势不两立的决 心。多伊的这一暴行,遭到国内舆论界和公众的严厉谴责。当时就有人预言, 多伊如此残暴,将来也不得好死,这话果然应验了。后来,利比里亚发生内 中东非洲不了情 10 >战,多伊被反对派乱枪打死,身上的阳物也被反对派一刀割了下来 。 有《念奴娇》一词记之: 枪林弹雨,号声急,突发军事政变。奋起税林事三千一,矛头所向无 敌。万人空巷,载歌载舞,举国齐欢庆。不该轻敌,放得穷寇喘息。 多伊急召旧部,火速出动,反击如内电。政变部队防不及,奎帅惨 遭枪击。还不解恨,剁成十八块,熬了汤喝。要遭报应,只缘残忍至极。 宵禁期间我每天都在枪口下工作 就在多伊粉碎奎翁巴政变的当天,利比里亚国家广播电台宣布在全国 实行宵禁。禁令称:从晚上 6点到次日早晨 6点,不论是利比里亚人还是外 国人,包括各国驻利比里亚的外交人员在内,都不得外出。若在这一时间段 内发现有人在室外,律格杀勿论。与此同时,首都蒙罗维亚城内的主要路 口及从首都通向机场及外地的各个交通要道全都布满了岗哨,由荷枪实弹 的士兵把守。我清楚地记得,从坐落在首都近郊的中国大使馆进域的路上以 及从首都到罗伯茨国际机场的路上都布了 4道岗哨 。 当时,我在大使馆办公室工作,跑外勤是我的工作任务之一,由于当时驻在 国电话线路经常不通,对外联络、办事、采买等诸事全靠自己出去跑,外出办事 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任务。使馆里的人别人几天不出去不要紧,而我一天不出 去也不行。外面这么乱,又必须往外跑只有靠自己胆大加小心了。与此同时,我 每次出去都在车上多带一些小瓶白兰地酒、折叠纸扇、清凉油之类的小礼品,以 便随时赠送,应付一时之需。我外出办事当然不会在早上 6点前出发,但下午必 须要在 5:30左右回到使馆。有一次,我到机场去接新派馆员王晓同志到馆工 作,按飞机正常到达时间,下午 5:30左右将人接到使馆应无问题。但不巧飞机 晚点,我只好为他在机场旅馆安排好房间,再与有关航空公司设在机场的办公 室联系,给值班人员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们我馆新来馆员的姓名和我为他安 * ~~休:古书上说的一种猛兽,比喻勇猛的军队。 风雨赤道行 11 >排的房间号码 ,请他们帮助在机场接他再领他到机场旅馆住下,并请他们告 诉他下午 6点到早上 6点这段时间务必不能到室外活动,第二天上午我再到 机场接他回使馆。安排好这一切后,我则赶快和司机驱车返回使馆。由于大使 馆电话长期不通,当时又没有手机,我一出门就与使馆失去了联系,故不管接 到人还是接不到人,都必须返回使馆,否则使馆会认为我们在外面出了事,会 对我们的不归万分焦急。我们出了机场,经过 4道岗哨,到达使馆已是 5:50分, 离那个"格杀勿论"的时间还有 10分钟。真的好悬!其时大使馆的人在 5点半 钟时还见不到我们把人接回使馆都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在使馆大院中焦急地 等待,并为我们捏了一把汗,我回到使馆后告知原委,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平时 ,我坐在挂着外交车牌的外交车上 ,外出办事都是一路畅通无阻 。 但在流血政变的非常时期 ,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坐什么车, 经岗哨时一律都要停车、下车,接受检查。更何况政变期间在岗哨临时执勤 的士兵谁也不认识我,哪有不检查的道理。我每天从使馆进城、再从城里返 馆都要经过 4道岗哨。车子靠近岗哨时必须开得很慢,到了岗哨前必须停 作者在去利 比里亚罗伯茨国际机场的路上 中东非洲不了 情 1 2 >, 作者在中国驻利比里亚大使馆院内 下,人下车,拿出身份证接受检查。当车子缓缓驶向岗哨时,几个士兵的枪口 一齐对着车头;我走下车后,又将枪口一齐对着我,其中一人过来检查我的 证件。我说明我是来自友好国家中国的外交官同时拿出外交官身份证送 检,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瓶酒、折叠扇之类的小礼物相赠,这样我就可较 快地被获准放行,有时也可免去打开汽车后备箱检查这一程序。 在实行宵禁的十多天中,我每天至少要进城或去机场一趟,来回都要经 过 4道岗哨,那乌黑的枪口每天总有七八次对着我的胸膛。说实在的,当时 我虽认为我是一名外交人员,而且是一名中国外交官,只要我不做违规的 事,当地士兵是不会伤害我的但也并非一点不觉得害怕。鉴于子弹已经上 了膛,那乌黑的枪口老是对着我若是哪天哪个士兵万一在不经意间扣动扳 机,那麻烦不就大了?现在回摆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哩。 有《七绝》一首记之: 兵荒马乱仍欲出,几多枪口对我胸? 非是鄙人不怕死,只缘外交责任重。 风雨赤道行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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