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当代艺术(1)

看多了当代艺术,反而不敢谈论当代艺术。仿佛一谈起来就是错,容易“各执一端”,最后发现双方连基本概念都未统一,一时鸡同鸭讲,倒也呱呱唧唧,令人想见魏晋玄学的风度。

“当代艺术”之概念,时有论争,竟无统一。日前去三里屯PAGEONE书店,翻阅到一本老外写的当代艺术普及类图文书,竟也是自己给的概念,可见无一定之规。前几年墙美术馆组织过中外艺术批评家搞“当代艺术论坛”,发给我的文献资料,打开首先看到的就是对“当代艺术”概念的探讨,但据说下结论的人多,不服气的人更多。这倒也民主,不用权威教科书,不要联合国的修订,泥沙俱下,“日用间”形成共识。

李陀先生前几年居京时,我向他请益对“当代艺术”的看法。他遂发表了“烂柿子”理论:大部分当代艺术作品都是坏的,像一筐烂柿子,但里面总能挑出几个好的来,要把好的择出来,发扬光大。他还主张中央美院搞“大师班”,请大师来,给有大师潜质的人授课。——这些出发点都是好的,尽管我常常要跟他争辩几句。记得他有一句启发了我:“常人把当代艺术和艺术的当代性混为一谈,以为当代性和当代艺术是一回事。”

后来我便将“当代性”作为衡量当代艺术的一个特征纳入,它对于指导我在《新周刊》艺术栏目的建构上,起了很大的作用。显然,“当代性”只在艺术领域内发生作用,不像“现代性”、“后现代”那样,几乎可以一个词概括历史、哲学和文化领域,翻着篇“崛起”。后现代之后呢?是什么样态的文化景观?似乎我们还没走出理论家构筑的“后现代”城堡。“词”飞速地走在“物”的前列。倒是媒体技术和信息工具的变革,向外,催生和演变了社会、商业的革新,形成了社交网络;对内,使人的孤独境地和神经元的应激模式都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我们越来越被“卷入”了。这些,麦克卢汉和鲍德里亚都做了相应的预言:“地球村”、“你不是你,你是你自己的拟真物。”

倒是有位老先生看得很透彻,百岁又五的周有光先生,言人类社会的当下形态是从“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巨变。

在这个背景下,最初我建立当代艺术的分析模型,是沿用社会学思路的,空间轴是“全球化”,时间轴是“当代性”,驱动力是“消费主义”。这个模型一开始分析起来得心应手,无论是所谓当代艺术的F4(张晓刚、王广义、方力钧、岳敏君)、还是海外F4(徐冰、黄永砯、蔡国强、谷文达),在这个框架设置中,都能找到他们的坐标、他们的位置。

全球化的理论太好用了,所谓全球化几乎是“美国化”的代名词,而所谓“美国梦”也几乎是“成功学”的另一个名姓。当代艺术可以说滥觞于美国,有学者称起源于中情局的政治阴谋,河清著《艺术的阴谋》说它是冷战的产物,是美国意图在欧、俄之外,建立一种文化霸权的谋略。中情局完全可以揽功于自己,正如一场战争,双方各自宣布胜利,没有失败者。只是不知道杜尚、博伊斯、安迪沃霍是否该苦笑了。

有人又将当代艺术等同于观念艺术。认为当代艺术是“玩观念”的。最早,则是“点子艺术”。似乎只要有一个好点子,便能博得眼球,吸纳媒体、公众和藏家的青睐。这招也的确有效,可惜的是行之不远——因为点子是可以模仿的,一旦模仿开来,艺术家变成智力比拼、创意发明,与文化创意公司无异。但是这条路,还是有艺术家在往下走,也不知走不走得通。互指对方模仿剽窃的,也不在少数。创作从模仿开始,本也无可厚非。中国艺术家中,几乎都是从古典传统和西方现代中汲取的营养,要说模仿,可谓是全体的事。只是有的拙劣,有的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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