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习习(1)

和习习相识大约有“一辈子”那么长了——这么说,当然是夸大了我们在这个甚嚣尘上的世间度过的年岁。兰州于我是异乡,我在这里开始写作的生涯,别开生面,犹如重启了一世的活法;而写作之初,习习便是我结识的友人。如今,漫长的岁月过去,以“一辈子”来比附,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这只是时间上的理由。对于习习而言,我觉得,她这个人本身,确乎就带着“一辈子”那样的况味。

有些人短暂,总像新的一般;而有些人悠远,即便偶遇,也让你生出“一辈子”的观感。习习当属后者,那是她身上天然携着的气息——热衷于琐碎的生活,虔诚于凝练的书写,于琐碎与凝练之中矛盾着,在入世与出世之间,深深浅浅地徘徊踟蹰,不经意,就是一派饱尝了人世的样貌。但她却绝不苍老。这几乎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十数年过去,昔日结识的旧友都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友”,而习习居然毫无改变,起码在我看来,她依然是我初见之时的那般容颜,从身形到神情,都一如往昔。看起来,岁月对她是无效的,或者,她自己就披挂着岁月,于是,便恒久地远离了岁月的琢磨,成了岁月本身。

由此,习习甚至发展出了一种令人惊讶的能力,她貌似与任何人都不违和,三教九流,恶吏善朋,谁都能在她这种“一辈子”的气息下找到怡然的感受,从而将她视为可以亲近的人。有这种能力加持,行世当然会少一些明明暗暗的阻碍;但我却宁愿相信,“一辈子”的习习,如此“玲珑”,更多地,是出自对于这个尘世的惧怕。在我看来,她的胆量就如她的身板一样单薄,面对坚硬的一切,不如索性自我弱化,像岁月本身一样地去含纳风霜。这就有了委曲求全。但,我们谁又不是委曲求全着的呢?委屈狠了,就有恸哭。我自是记得,有一年的冬天,一众朋友啸聚,四散之后,我们俩在冬日的街头抱着一棵树痛哭流涕。彼时的习习,哭泣中,有侠骨,有柔肠,风中落泪,有万千的不甘,亦有千万的甘愿。

然而这终究不是常态。常态之下,我们委屈,我们求全,这世间却有无穷的委屈等着你,都顺受了,也未必赐你一个“整全”。于是,我们所吞下的一切委屈,总归要有一个补偿,那个遥不可及的“整全”,便在我们的书写中得以应许,得以次第呈现。是补偿,亦是一个涌泪的出口。如此,习习就有了《浮现》、有了《表达》、有了即将付梓的《流徙》。

那是作为散文家习习的另一面。

你可以随我一起眺望这样的一位女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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