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茜:他们献给青年的人生短句(1)

陈文茜

我相信,失败。

我害怕,成功。

这两句话乍听起来皆有点荒谬。但在人生路上,“成功”永远只是人生长路中的一段,而且是“相当差劲的老师”(Bill Gates语)。无论你的身份是企业家、政治人物、国际舞者、大作家,或是千万亿万人迷的演员、创作歌手;失败,会教导你一些事;成功,反而会误导你做错许多事。所有舞台的灯光在结束时都会熄灭,所有“努力”“侥幸”“机运”得来的“成功”,未尝不是如此。

“中天青年论坛”自2012年举办至今数十场,每一位台上主角叙述每一段他或她的故事,都是从“苦熬”开始。林怀民从世家父亲不能认同的“男舞者”角色开始,挣扎他的舞蹈梦想,创立“云门舞集”,解散了,又再站起来,至今虽名满天下,但他还是一个背包,搭着捷运,一身简便黑服,偶尔围了一条长辈赠送的舒适围巾,缠绕保护他的脖子,那是他生命硬颈的象征。他鞠躬,但不会在艺术创作上打折扣,在追求创作的完美路上,他永不低头,永不轻率。云门至今四十年了……每一支舞,重编、突破,细节到每一名舞者手与脚抬高的角度……都没得妥协。

许芳宜刚获得马莎·葛兰姆舞团录取时,还不会英文,也不知如何打国际电话向父母报喜讯。在纽约街道她无意识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最终站在林肯中心旁,喜极而泣。舞者以熟悉的脚趾不停地行走,交互来回,告诉自己,那么遥远的梦想,那么大而冒险的冲动,一切竟已成真。然而她的哭泣,没有终点。黄皮肤及东方人的身体,使许芳宜最终在舞团中登上了“首席”,登上了《纽约时报》艺术版头版,但仍无法站上主要舞台。她曾大哭,不服气地问自己“为什么”,最终擦干眼泪,决定离开“庇荫”的国际大舞团,再度冒险地与世界一流编舞家合作,单独闯荡国际舞台……那个代价是:她往往一个月跳三支不同的编舞,往返飞行几十个城市,舞台上精准完美演出后,在深夜浸泡乌青受伤的脚趾,然后第二天天未亮,提着行李,又一个人孤单奔向机场,走向下一个舞台。

蒋勋几度人生更迭,从母辈到自身,从痛恨故乡奔往巴黎,到香榭大道上他居然闻到台北大龙峒泥土的味道。乡愁带他回来,乡愁带他投入《夏潮》,一本当时台湾唯一反省资本主义主张民主改革的杂志。他曾因此失去教职,但也随着时代变迁,被“体制”逐门的他,又荣登“时代宠儿”“美学大师”……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比旁人更体悟“舍得”与“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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