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听人说,要了解一个地方的方言文化,就要从一个地方的骂人之话开始,比如粤语中的“家铲”。而在一个吃货眼里,了解一个地方的饮食文化,往往要从学习该地区的食物名称开始。
我在越南学到的第一个食物的名字就是“pho”,越南语中米粉的意思。
我和pho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出现在来到越南的第一天,在河内迷路的我偶然间想起了两句网上流传的话,“孔子说:‘早餐不对,一天崩溃。’孟子说:‘孔子说得对。’”
于是我便就地找了一家老板面相最善良的店坐下吃了起来,老板是一个和蔼的中年妇女,因为年纪和我妈妈差不多,所以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好奇地问了老板娘各种食物的吃法和价位,老板娘很腼腆地笑着却一直不回答。正当我纳闷自己今天是不是打扮得像一个怪蜀黍的时候,旁边一个吃早餐的大爷和老板娘说了一句越南语,然后再转过来用英语说,这位老板娘是当地人不会英语,他可以充当翻译。于是我在这位好心大爷的帮助下完成了我的越南第一餐。
这家店在我看来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摊子,老板娘用一根扁担撑起了全部的器具。扁担的一端是一锅用牛肉和番茄煮的浓汤,扁担的另一端则摆满了各种越式的调味料和碗筷,地上摆着几张小板凳和一个长木板。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越南米粉就放在了我的面前,正当我面对一大堆材料无从下手的时候,好心的大爷开始手把手地教我吃越南米粉的方法。首先要把自己点的螺肉让老板烫熟盖在面上,然后放上越南特有的各种生菜,点上鱼露,接着再根据自己的喜好加入辣椒以及各种调料。最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香茅和小青柠檬,把香茅草和柠檬汁挤入越南米粉之后,就可以开始大快朵颐了。
我先喝了一口汤,果然是酸酸甜甜又有柠檬的香气。浓郁的肉汤配合着滑溜的米粉,让我瞬间爱上了这碗越南的米粉。
然而令我惊喜的还在后头。当我结账询问价格的时候,老板娘用手势给我比了一个12。我在心里想着120000盾一顿早餐,河内还真是高消费啊。老板娘却抓住我,然后笑着摇摇头找给了我108000盾。这样一顿铺满了牛肉和螺肉的早餐才12000盾(折合人民币4块钱)。
关于pho,河内或者说越南还有一家更加著名的店叫做Pho24。这是一家神奇的店,因为不知道多少年前,尼克松的一次偶然试吃使得这家店声名大噪。之后的发展就像各位看官想象的一样,这家店受到了国宝级的待遇,本着把Pho24打造成越南的KFC这一伟大的战略性目标,Pho24开始了疯狂的扩张,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
而当我偶然想起这家店的时候,走了不出10分钟就在路边找到了一家Pho24。我在心里琢磨着这家店还好不是在中国,不然神州大地遍地开花的沙县小吃和兰州拉面可真让人蛋疼。果不其然,当我踏进这家店的时候,毫无意外的眼前挤满了外国人。点餐台也瞬间让我有了一种在KFC点越南米粉的错觉,我被这种在越南独有的美国式混搭乡村非主流感觉雷倒了 ,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回早上的还剑湖边又吃了一碗海螺米粉。
我最讨厌这种名人效应炒起来的食府,因为并不是每个名人都懂得地方小吃,尤其是像尼克松这样的外地人,一辈子可能就吃过一次越南米粉,可能回国之后还会抱着美国的汉堡包大哭三天三夜,然后吐出一句“俺的亲娘哎,还是家乡的汉堡包好吃耶”。我之所以讨厌这种名人效应,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经过名人一宣传,这家店就会身价百倍,当然也包括餐牌上的价钱。我在越南吃了不下10碗的米粉,而最贵的就是这家Pho24,最普通的米粉也要25000盾,和外面挑着担子和蔼可亲的12000盾一比较,我毫无疑问地选择了蹲在路边吃。
我始终觉得只有本地人才最懂当地的美食,而旅行又往往是一件矛盾的事情——从一个自己活腻了的地方去一个别人活腻了的地方,自然是什么都要最地道,什么都要最民俗,总是想着去尝试一下那些本地人的美食,不然就和没来过这个地方一样。然而最后却又往往在一些各大攻略榜单上的食府流连忘返,这对吃货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就像到了杭州你在路边随便抓一个“野生”的杭州人,问他最地道的杭州菜要去哪里吃。十个有九个会义正词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楼外楼”三个字,虽然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踏进楼外楼去吃地道的杭州菜。因为在他们心目中早已有根深蒂固的一个想法:这是外地游客心目中的杭州菜。就像越南的Pho24,未必不是一家好店,但是却是一家当地人不会去的“好店”。
我一直相信和自己“有缘分”的美食才是最好的,在国内的时候曾经被一个90后的小师妹请去吃饭,从选材料到做菜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最后端出厨艺水平媲美“黑暗料理”的四道菜的时候还不忘解释道:“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做菜,相信你也一定是一个注重内涵的人,味道才是王道……”那顿饭我差点把十二指肠连同胃溃疡一起给吐出来了。然而小师妹却吃得很开心,“吧唧吧唧”三两下就风卷残云。
所以我常说寻找美食是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因为寻找本身就是一种味道,不在乎最终吃到,只在乎曾经寻找。很多时候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