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准备好了吗?”罗杰一把将我推上了马。我笑了笑,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胸有成竹过。
哈里也作好了准备。他赤红的脖颈向前弓着,两只耳朵像触角一样不断地跳动,但却从不同步,一前一后。偶尔双耳难得一致地同时耷拉下来,就像垂耳山羊的耳朵一样。我坐上马鞍,拨了拨缰绳,他也顺势踱了几步,鼻子不时发出喷气声。他在我骑上马背的时候多少会有些不够安分,可这样偶尔发发小脾气倒是情有可原,没什么好介意的。况且我此时此刻也有些坐立难安呢。我勒住缰绳,黑手套里是汗涔涔的手掌和冰冷的手指。然后我又回头望了一眼,父亲一脸严厉皱起面孔。而一旁的罗杰,正笑眯眯地望着我,满脸既是紧张又是自豪与愉悦。
罗杰拍了拍我穿着靴子的小腿,“宝贝,给他们好看1我又笑了起来,因为他字字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随后,玛杰里领着我们朝赛场的大门走去。她一直紧紧拽着缰绳,似乎对我而言跃过五英尺高的栏障并不在话下,但驾驭哈里走进赛场却不得不需要她帮把手。“进入混合障碍区时要注意把握节奏,”她向我嘱咐着,“别让马驾驭你。跨过水障之后在转弯处要紧紧拉住缰绳。跃过木栅障碍后如果你还保持清醒,一定要让他减速,别着急,因为那会儿就算超时你们也赢了。”
我一边点头,一边扫视了一下赛场上的裁判们。我心里清楚得很,哪怕我们失误八次也依然能保持并列第一的成绩,要是我们的失误少于四次,那冠军肯定就是我们的了,其他人想都甭想了。玛杰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注意事项,我敷衍地应付着,心里早已迫不及待希望比赛赶紧开始。我和哈里已经满怀兴奋地蓄势待发。我们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哦,准备好了!说来说去,毕竟玛杰里不是决定我们胜负的裁判,于是我试着深呼吸,屏蔽掉她的声音。忽然间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仿佛我和哈里置身于一个通风隧道之中,我俩之外的一切都已被隔绝在外。
我收到信号,应该是时候上场了。哈里被缰绳紧紧地勒住往前走,他的鼻子都快被压到前胸了。踏上赛场时,我看到我们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他的马尾像旗子一样飞舞着。广播里一个男声正念着我们的入场词,“安妮玛丽· 齐默骑着高大威猛的哈里正威风凛凛地阔步向前……”诸如此类。
可惜恐怕没人在听他介绍什么,因为观众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哈里。一时间听不到一点儿喘息声和低语声,实在不像是比赛第三天的气氛。这时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打破了刚才的宁静。我听到那个家伙说道:“这匹马的颜色可真是非比寻常埃”这句话一出来就能听出他大概错过了头两天的比赛,但他那自以为是的语调还真是令人生厌。转念一想,
其实要是换作我可能也会那样说,因为赛场上的确看不到哪怕一匹像哈里这样的红斑马。在见到哈里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马种存在。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存在。至少,此时此地不可否认。口哨响了,我的小腿夹住哈里的肚子,出发了。
一瞬间哈里就像被压紧的弹簧般嗖地飞了出去,他绷紧的腰部让我感觉弹簧就在我的身下。我紧了紧手指间的缰绳,“别着急啊哈里,还没到时候呢!我会让你发挥,可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他的两耳这时总算行动一致了,都坚挺地竖了起来。“好吧。”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减下速来开始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