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荣格总是会把梦记录下来。
她也记录过一段。
总是被人追。
总是奔跑。
总是跑不动。
后来看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面说,这样的梦是缺乏安全感。
还总是梦到白色。一片,又一片。白得有种致命的凋落感。我穿行于白色中间,只有头发是黑的。后来,头发也白了。
又看解释,这次是这样的:怕老。
是怕老呀。总爱让人猜年龄:你猜多大?真是又无聊又幼稚。真正爱一个人,是不怕她老的。张学良和赵四结婚时,两个人五六十岁了,在基督教堂里,摆满百合花,很多镁光灯闪烁。有人问张学良想说什么。他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最深情的话:她是我永远的姑娘。
眼睛有微微的潮。
他也说梦。
梦到她去上海,他就先去上海寻她。之后是苏州,他又去苏州。结果到了苏州,她和另一个男子去了广州。他就哭了。
他说的时候她一直笑,后来心里特别难过。他一定特别在乎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总有这样的梦,总有广州。
她都不记得广州有什么人什么事。可是,她偶尔说起过,他就这样记得了。
他多爱她呀。她想,他这么在乎她——甚至连梦都不放过地在乎。
刹那间就心疼起来了。
非常微妙的感觉。他告诉她这个梦之后,她就发誓,以后,永远不去广州了。因为广州是他的梦魇。
她要让他甜蜜。
如果爱一个人——最好连他的梦也爱上。不让他做噩梦。
这样一想,心里突然有无言的慈悲。慢慢蹲下来,收拾自己那些旧梦,让它们散了吧,散了吧。
越远越好。
因为此生,她愿意把梦只紧紧地拴在这个人的身上了。
无论。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