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槽去了同城的另一家都市报的副刊部,虽然做的还不算纯粹的文艺报道,但部门有一拨文艺青年,这让她很开心。
而度过了最初的不适后,她开始发现北京“散落在各处的美妙”。以一个女文青的眼光,这种美妙包括古老的公园、新兴的艺术区、释放狂躁的摇滚、安静柔软的民谣,还有人与人的奇遇——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圈子。
在这以前,她只能和自己玩,去图书馆看书,或者泡论坛。现在,她参加创意市集、各种音乐节,结识各种朋友,和诗人们吃饭、聊天,然后,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里让你绽放,让你重新生长,并且生长为你无法预想的模样。”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沉默、紧张的女孩子了,在朋友中间,她像北京姑娘一样把KAO、CAO挂在嘴边,说着各种俏皮话——北京话具有某种神秘的功效,好像一句话就能化解人的沉痛或忧郁似的。
她喜欢北京的宽容,“城市的空隙特别大,每个人都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上海就不一样,连菜市场都很贵。”在这里你永远也不用担心成为异类,因为“全球、全国的异类都跑来了”。
她用“非主流化”来概括自己的生存状态。表现在喜好上,就是偏离主流文化、浸入种种青年亚文化中。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没有走出青春期”。她热爱小清新,从不穿正装,最新的迷恋是帆布鞋和海魂衫。2009年秋天,她穿着这身在上海爵士音乐节上蹦跶时,觉得自己复活了。她不主动和上流阶层打交道,当听到有人说“民工都买得起房,你买不起怪谁”的话时,并不感到惊讶,“我知道那是他的大实话,因为他的阶层决定了他的视野。”
如果你充满理想,却待在老派媒体,至少可以有大量闲暇时间去发展自己某一门兴趣,但市场化媒体毕竟还不是养人的地儿。过去跑突发时半夜被电话砸醒的经历,换了一种方式重新袭来,提醒你,还是新闻民工啊。有一阵子,杜若几乎每天都在写稿,家门口的马兰拉面就是食堂,最忙的时候不下楼,就在家里泡方便面或者米线。拧巴的是,还要在稿子里教读者怎样吃喝玩乐。领导对她说,你要去夜店,去泡吧,可她整天只想做宋庄艺术节。
房子始终是个问题。搬了四五次家,在最忙最怕打扰、截稿日期就在眼前的时候,居委会大妈突然咚咚咚地敲门,冲进家里:“办暂住证了吗?”又或者,二房东突然说:“你搬走吧,我已经把房子退了。”那时她的朋友不多,一边找人,一边找房子,都不记得那个晚上到底是在哪里过的,反正人走到地铁口,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恨不得马上买一张火车票回家。哦,最后好像是在报社过夜,写了一夜稿子,那里连沙发都没有。
现在,她在1000公里外的上海一栋居民楼里,回想起这一切,突然有了一个疑问:自己最后一次退房的时候,房东到底有没有退回押金呢?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她在出租屋里搞卫生时,弄出了一些声响,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过来,然后就听到有人一边骂一边敲打她的木门。她一下子就慌了,这是老式的建筑,木门和铁门间隔了足有一米,“我明明是锁好了铁门的,他,一个楼下的老大爷,怎么有办法弄开我的铁门,直接敲木门?”
第二天早晨,她发现铁门依然锁着,“后来我想,也许是他拿着拖把伸过铁栏杆捅我的木门吧。”这起事件迅速制造了新的阴影,这些天她只要听到门外有粗鲁急促的脚步声,心里就会咯噔一下:是不是又吵到人家了?这种不安全感和在北京时如出一辙:为了防止邻居或居委会大妈不打招呼闯进来,她很长一段时间一进家就把门反锁起来。“也许,在本地人眼里,外来租户就是不安定的因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