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收到一张朋友由墨尔本寄来的明信片,写着的全是问候祝福之类的客套话,而背面就印着歌剧院和袋鼠。
典型的澳洲明信片。
我把它夹进记事簿的最后一页。我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两包泡面。我想很少人有过在冰箱中发现剩下最后两包泡面时的感受,那就像看到一副棺木装上了冷气机一样。
我煮了一锅水,跟着燃点起一根YSL香烟(那包Mild Seven已经抽光,而便利店又刚好缺货,所以就转了牌子)。看着锅里的水,心里想起了有关海豚背部的事。
我真的很失望吗?
第一次收到电话,是在3时10分。当锅里的水正湍急地翻腾着的时候,电话就叮咛叮咛地响起来,铃声透过了空气,充塞于整个下午的房间中。于是我放下了手中的泡面,走过去接听电话。
“喂。”我说。
那边并没有回应,只是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接收不清的电台广播,我叫了多声,可是那边仍是咔哒咔哒地响着。
大概过了10秒后,电话就挂了线。
我回到餐桌,一面抽烟,一面吃着那两个已经煮至分不开来的泡面。虽然有些不自然,但我仍习惯一面吃东西一面抽烟。当吃至一半的时候,电话又再次响起来。我还赶不及接听,铃声又停止了。
我不知道电话是由谁打来的,也不想去猜,因为这差不多是无可能猜中的。我只是想,这来电对我来说或许隐藏了某种特殊的意义,但在这个可能性存在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了与它相对的可能。
只不过是一个拨错了的电话。
随便世界中的随便拨错了的电话。
曾经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在一座长年冰封的雪山上,有一个冰洞,那里躺着一具老虎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何会到雪山之上。
而关于这事,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有相当详细的描述,大概海明威对这类事情也有癖好罢,不管怎样,他认为那老虎原本是住在森林之中,和其他的同伴一起生活。直至某一天,老虎突然嗅到了一股味道,那是一种它从来都没有闻过的特殊气味,老虎决定找寻这股气味的来源,于是便离开了森林,离开了同伴,独个儿攀山越岭地找呀找,最后就来到了这雪山,冻死在山洞之中。
老虎在临死时才发现,原来那股气味一直是发自它自己的身体。
唱机又播放着Percy Sledge在1966年所唱的“When A Man Loves A Woman”。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带着一份夕阳的气味,令屋内的东西也受到感染。床单、搭在桌上的灰色毛冷外套,椅子全都有着夕阳的味道。
地球仍是持续不断地自转、公转,潮汐涨退,日落日出,这大概是无休止吧,起码在未来的50万年内不会。而那个借小说给我的女孩子,正在黑暗之中吻着一张我不认识的嘴巴,跟着是脖子、肩膀、胸口……,然后到那深色的男根。
彼此还是不认识的好。
香烟快将烧尽,我记不清曾经和多少个女孩子睡觉。5年的日子流逝了,这是个事实,谁也追不了的,因为已经成为过去了。但是这5年对我来说,就像晚上空着肚子看电视连续剧一样,故事是看过了,但当完结时,自己就嗯的一声,跟着什么也记不起来。
这5年,我到底在干着些什么?
1994年3月,某个下午的4时30分,我躺在床上抽烟。
电话又再次响起来。
我抬头看着桌上的电话,一直凝视着它。
##大象跨过的年代
小时候,跟父母到泰国旅行,欣赏大象表演。人家说,大象具灵性,小孩躺在地上让它跨过去,就会带来好运。不记得那时是我坚持,还是父母纵容,竟真的让我和哥哥躺在地上,任由大象在我们身上跨过。
后来过了几年,这种大象跨过人的表演发生意外,踏死了游客——果然,跨过了就带来好运,跨不过,噩运就自然降临,这种活动后来就停止了。
回想起来,到底是我们过去的世界很安全,还是以往对小孩太纵容?我们总是在孩提时代,玩着各式各样的危险游戏,大概当年还没有消费者委员会的《选择》月刊,去指出各项活动的潜在危险。公园的钢架,毫无安全装置的6米高滑梯,家长总放心地让小孩在那里嬉戏,记忆中也没有听过任何在游乐场失足跌死的新闻。那个年代还没有发明那些软胶垫呢。是否现在危险多了,还是我们过去没注重儿童安全?为什么没有防护栏、软胶垫的年代,我们仍好像跌不死。可是到了今天,鼻屎般大的玩具,也可导致小孩窒息?是死神靠近了我们,还是我们的自我保护程序退化?
我总是缅怀那个被大象跨过的年代,也许只不过是我们的错觉,生活永远在他方,一蟹不如一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