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算是看够了达卡的各个面相,深深感觉这个城市真是让人既喜欢又害怕。就拿原本信赖的司机来说吧,快分手时,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急切地不断朝我比手画脚,整个脸都涨成了酱紫色。就连那害羞而不多言的看车小弟,面孔也浮现出一种极不可爱的神色。比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他们要犒赏。虽然DRIK职员事先就告诉过我们,不必再给任何小费了,但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让我开始感觉,若不给钱,他们可能会把我放在路边,不载我回旅馆。
为了保险起见,我不断地试着告诉他们:“OK,但必须先回旅馆!”一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了旅馆前,身上虽只有百元塔卡,也只好掏了一张打发他们。
这两人如释重负,看到那相当于一美元的钞票,脸上现出饥渴贪婪的表情,真是让我感慨万千!
化学博士拥抱摄影
次日晚上,沙希德安排我跟一些年轻摄影家聚会,替《摄影家》杂志计划做的孟加拉专集热身。我在DRIK画廊放幻灯片介绍我的作品,而他们每个人也或多或少带了自己的作品来让我欣赏。
基本上,孟加拉的摄影还是以沙龙为主流。沙希德所花的心血,主要用于推广和提升新闻摄影。他在国际摄影界已是有地位的人,不但担任1994年“世界新闻摄影”(World Press Photo)比赛的评审,还是“大师工作室”(Master Class for Young Photographers)的提名人。近年来他更在办公室设置了电子邮件系统,一心一意为第三世界的摄影家建立联络网。
可以感觉得到,在信息封闭的孟加拉,摄影圈人士并不了解他的重要性,也不完全认同他所做的努力。沙希德也明白这一点,但种种阻力并没让他气馁,凭着过人的毅力与信念,他依然在步步朝着实现理想的目标迈进。
众人散去后,我们跟沙希德共进晚餐,深谈之下,感觉他除了是优秀的新闻摄影家,还是很纯粹的知识分子与理想主义者。他年幼在孟加拉读书时,物理、化学、数学就总拿A,去英国留学后,于1972年拿到“威廉·邓宁侯”(William Durning Holt)物理奖,从利物浦大学(Liverpool University)生化系毕业,在伦敦大学(London University)拿到有机化学博士学位后,还在英国大学教过化学和物理。
1981年,他把玩帮朋友买了、朋友却不要的相机,竟然产生了兴趣,进而认定摄影是替祖国服务的最佳工具。1984年,快30岁的沙希德决定回国,照着自己规划的蓝图,有声有色地干起来。
分手时他说,明天会晚一点来接我们去机场,因为要去参加一个示威活动,反对孟加拉最大反对党所发动的全国无限期大罢工。“这是很不好的事,因为孟加拉工人按日计酬,少做一天工就少拿一天钱,罢工对他们影响太大了。很多人以为我反‘反对党’就是向着执政党,其实我两边都反,这次是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表明一下立场!”
爱发表意见,让执政党与最大反对党对沙希德都十分头痛,我们只有默默祝福,希望明天的示威游行不要出岔子。隔天一见面,我们迫不及待地问及情况,他却苦笑:“结果只有我和另一个人出现,其他答应要去的人都没来!不过,我总算是表明了我的立场和意见。”
回台北不久后,沙希德来信,说当地最大的报社去访问了他。媒体很好奇,只有两个人的示威,到底是要抗议什么?他在信中开心地写着:“报纸一登,我们的声音就可被更多人听到,说不定可以影响一点什么……”
什么事都从乐观角度出发,让沙希德能在艰困的环境里孜孜不倦地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