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古典小说《金瓶梅》的人,大概都会对那一大包稀奇古怪的淫器感到纳闷,诸如缅铃、颤音娇、美女相思套之类,不知究为何物?不才友人中有位著名历史学家,博古通今,人称“张八流”——意即比“三教九流”还高一流,经这位大哥指点,我在笔记、野史中仔细爬梳,终于弄清部分淫器的来龙去脉。这里先说缅铃,供读者谈助。
据明朝嘉靖年间的大学者杨慎所著《滇程记》记载,“缅铃,相传鹏精也。”据说,鹏性淫毒,一出,诸牝悉避去。甚至于对人类也敢于“动手动脚”,“遇蛮妇辄啄而求合”。土人充分利用鹏的这种习性,扎个草人,披上红衣,并簪花其上,远远看去,俨然是位美人迎风而立。鹏见之,淫性大发,对草人“嬲之不置,精溢其上”。土人将鹏之精液采下,“裹以重金”,大仅如豆,嵌于男子之势,房事时,妇人“得气愈劲”。此物土人不外售,有求之者,颇费周章后,方能觅得,故世间流传甚少。物以稀为贵。于是滇省有人造假缅铃出售,但瞒不过行家。真缅铃“不摇自鸣”,而假缅铃需摇后方能跳动。万历时做过福建左布政使的徐应秋,见多识广,在所著《玉芝堂谈荟》中,也谈过缅铃,不过比杨慎所述稍大,谓大如龙眼,“得热气而自动不休”。徐应秋的记载,颇有助于我们了解西门庆这位沉湎于脂粉堆里的怪杰,为什么对缅铃是那样宝爱了。
清代,缅铃仍在流行。清初的历史学家谈迁,在他的名著《枣林杂俎》中集,也曾写过缅铃,但取材于《滇程记》。乾嘉时的考据家赵翼,记述他归田后,有人曾携一缅铃前来求售,大如龙眼,四周无缝,因不知真假,便将缅铃握于手中,“稍得暖气则铃自动,切切如有声”,而置于几案则止,无怪乎赵老先生惊叹此“亦一奇也”。
行文至此,想来读者对缅铃的用途,已经心领神会。但是,此物为何称作缅铃?仍然无有着落。其实,你如果翻翻赵翼的《檐曝杂记》卷三,就立刻明白了:“缅地有淫鸟,其精可助房中术,有得淋于石者,以铜裹之如铃,谓之缅铃。”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知当今之世,尚有收藏缅铃者否?
1990年6月于京西八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