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汗药,是用曼陀罗花制成的;这个结论,应当说确切无误。《水浒传》中多次描写蒙汗药,但没有一次不是写下药时,均撒入酒中,使药性发作得更快。这种描写是有充分客观依据的。早在北宋年间,司马光即记载:“杜杞字伟长,为湖南转运副使。五溪蛮反,杞以金帛官爵诱出之,因为设宴,饮以曼陀罗酒,昏醉,尽杀之,凡数千人。因立大宋平蛮碑,自拟马伏波,上疏论功。朝屠其弃信专杀之状,既而舍之,官至天章阁待制。”杜杞诱杀造反的少数民族达数千人之多,卑鄙、残忍至极。但杜杞施展阴谋的武器,不是别的,正是“曼陀罗酒”,也就是蒙汗药。一次下药,竟使数千人昏醉而身首异处,于此不难看出宋代从官府到民间,使用蒙汗药成风,采、制曼陀罗花的规模之大也就可想而知。
直至明代,此风仍盛而不衰。从郎瑛的《七修类稿》记载可知,蒙汗药将人麻翻的故事,化为小说家言,流传更广,也更神奇。明代史料中,对曼陀罗花入酒或他物中,人食后的麻醉性能,时有记载。如,“用风茄为末,投酒中,饮之,即睡去,须酒气尽乃寤。风茄产广西,土人谓之颠茄。”风茄即曼陀罗花也。又如,杨循吉载谓:“以曼陀罗煮鸭,日食则痴。”再如,沈德符写道:“嘉靖末年,海内宴安,士大夫富厚者以治园亭、教歌舞之隙,间及古玩。……吴门新都诸市骨董者,如幻人之化黄龙,如板桥三娘子之变驴,又如宜县夷民改换人肢体面目。其称贵公子、大富人者,日饮蒙汗药,而甘之若饴矣。”这里,沈德符是从批判富豪生活的奢靡、无聊这个角度,谈到蒙汗药的;蒙汗一词,成了人们口头上颇为流行的贬义语。这条史实也正是“蒙汗药”在明代风行天下的一个证据。
在清代,“拍花”术盛行。所谓“拍花,即以迷药绝于行道之人,使其昏迷不醒,攘夺财物也”。其实,又岂止是攘夺财物!更可恶的是,以此述毒害、贩卖儿童,虽“天子脚下”的京城也不能免。有首题作《拍花》的诗写道:“拍花扰害遍京城,药末迷人在意行。多少儿童藏户内,可怜散馆众先生。”这使人为之瞠目的“迷药”,除威灵仙、精刺豆制成药末,能将人弄得“麻木不仁”、不省人事外,曼陀罗花更是施拍花术的歹徒们,炮制“迷药”的重要原料。这对曼陀罗花来说,也真可谓明花暗投,插在贼窝上了。
从文献记载来看,“蒙汗药”的解药究竟是什么呢?明末清初的方以智写道:“魏二韩御史治一贼,供称:威灵仙、天茄花、精刺豆,人饮则迷,蓝汁可解。”天茄花,与风茄花一样,应是曼陀罗花的别称。据此条记载可知,蓝汁,能够解“蒙汗药”。明代的谢肇淛,曾转述宋人洪迈的《夷坚志》所载谓:“僧有病噎死者,剖其胃,得虫,诸药试之皆不死。时方治蓝,以蓝汁浇之,即化为水。然蓝不独治噎,兼治瘟疫,及解百毒,杀诸虫。”“蓝”既能解百毒,解“蒙汗药”之毒,当然也就无足称奇了。
1982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