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50年》 安巴拉哇集中营(13)

耶稣基督的那些美丽的话语,突然之间仿佛变成了现实。现在,我懂得了“心灵贫穷”的真正含义:贫穷并不一定是坏事情。我现在就很贫穷,甚至可以说一贫如洗,世俗的财物一无所有。但是正因为如此,我又是富有的——一切都全仗着天主的赐予,这使我感到自己离天主更近了,也更能享受天主仁慈的双手带给我的幸福。我真切地感受到来自于天主的坚强力量正从我内心中涌出,它将给予我需要的一切,帮我战胜艰难险阻和各种痛苦,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顽强地生存下去。

我们在安巴拉哇集中营里的第二个圣诞节就要到来了,为了使我们能够吃上一顿所谓的“圣诞晚餐”,我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每顿都从仅有的配给食物中省下一点积攒起来。日本人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已经变质的鸡蛋——不用打破蛋壳我们就已经闻到了腐败的气味。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接受了,因为这些鸡蛋好歹可以做成圣诞晚餐的“开胃菜”。我们把这第一道菜戏称为“长翅膀的鸡蛋”,因为当我们打开蛋壳的时候里面的鸡蛋已经长出了翅膀!

除此之外,我们还用从日本人的垃圾箱里捡来的鸡骨头熬了一锅汤,汤里面还加进了一些菜叶和积攒下来的米饭。我们甚至还准备了甜点,那是用一些甜土豆做成的小饼。

我设法找到了一根树枝,绞尽了脑汁想把它做成一颗圣诞树的模样,好让约瑟芬和塞莱丝特感到开心。当我看到一个日本守卫随手把一个空香烟盒扔到地上的时候,我真觉得那是幸运之神对我的特殊眷顾。我立刻把这个香烟盒捡了起来。等我把它打开来一看,里面真的还有一层银白色的衬纸。

这个被日本守卫扔掉的烟盒一丁点儿也没有浪费。我用银白色的衬纸做了一个星星,外盒做成了“圣诞树”上的装饰品。

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这棵集中营“圣诞树”旁,唱起了圣诞颂歌,一起回忆起我们过去在泽比灵温暖的家中度过的那些美好的圣诞节——尤其是伊玛做出来的无以伦比的圣诞大餐,被恰克一一点燃的圣诞树上的蜡烛,当然还有一个圣诞马槽,那是我父亲亲手用石头做成的。我希望全家人都开心起来,对她们说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一定会回到家里过圣诞节了。”

那天晚上,“圣诞晚餐”结束之后,我和母亲来到营房外并排坐在地上。我看着母亲,她已经变得那么的虚弱,过去棕色的头发已经变成灰色。

那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夜晚,黑暗的天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星。我突然发现母亲在哭泣,却又不想让我看出来。她抬起手指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深情地说道:“看呐,扬妮1,那就是金星。我们的金星。”父亲和母亲早年就有一个约定,每当金星出现在天空中的时候,他们就要彼此思念。我禁不住感到一阵心酸,知道父亲和母亲此时都牵肠挂肚地思念着对方。无论父亲走到哪个地方,他都会在入夜后抬头寻找他们俩的金星。我深情地搂着母亲,内心里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我们彼此是那么的亲近,我对她的爱又是那么的炽热。

就在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突然变得如此的不可思议:我们原来的幸福生活怎么会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们到底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我们为什么会被囚禁?为什么要强迫我们一家人骨肉分离,把我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深渊,一条没有尽头的苦难之路。我们曾经努力为之奋斗的一切,曾经无比珍视的一切,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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