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生蒋,何生汪

1935年时,任何人,包括汪精卫本人,都还不可能预想到他后来的变化。

这一年,政治地位仅次于蒋介石的汪精卫,站在历史旋涡之中。自1931年爆发九一八事变以来,是汪精卫而非蒋介石在前台负责处理中日外交关系——是战?是和?如何战?如何和?

汪精卫与蒋介石算得上政坛冤家对头。1927年之前,汪精卫在国民党内的资历与名望,以及与孙中山的个人关系,都超过蒋介石。1925年孙中山病危时,正是由汪精卫代笔起草了著名的《总理遗嘱》,这更增加了汪精卫的政治资本。后来,尽管蒋介石借北伐战争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威望,一跃而为国民党的第一巨头,令汪精卫不得不屈居其后,但从1927年起,汪精卫仍一直是蒋介石在党内的最大竞争对手,曾两次与其他反蒋力量联手迫使蒋宣布下野。几年来,他们在刀光剑影中一路走来,忽而联手,忽而分裂;忽而刀刃相见,忽而弹冠同庆。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他们才开始有了一段相对稳定的合作期。或许,屈居第二一直是笼罩在汪精卫心中的阴影,不过,即便有“既生蒋,何生汪”的感叹,在严峻的现实面前,他当然也只能暂时搁置于一旁。

关于蒋介石、汪精卫两人之间的历史恩怨与合作,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讲述清楚。与他们两人都很熟悉但更偏爱汪精卫的陈公博的一番话,倒是写得有趣,不妨作为一种参考:汪蒋之无法合作,实在有种种原因。第一,他们两个人的个性本来就不同,一个爱说话,一个爱缄默。一个感应很快,一个城府很深。两个人虽然共负大责,而蒋先生对于一切机密都不愿竭诚讨论。国家大事本来应该和衷共济的;什么才是“和衷”,基本条件当然是坦白,今既不能坦白,“衷”又由哪里“和”起,“济”又由哪里“共”起?第二,他们两位先生表面虽然客客气气,而暗中还在争领袖。在汪先生方面,以为他在党国,有历史,有地位,有勋劳,除了孙先生之外,他不作第二人想。不过他老先生是谦抑为怀的,他不愿当正式的领袖,同时他也不愿他人做正式的领袖。至蒋先生则不然了,他出身是军人,对于名位很是看重,他不但要做实际的领袖,还要做名义的领袖,一天没有达到其登大宝的愿望,他到底不甘心。他们的性情和脾气根本相异如此,“合作”两个字真是无从提起。(《苦笑录》,第210页)

有意思的是,《时代》在描述汪精卫的政治经历时,把他比喻为鲸鱼的胡须——容易弯曲,也能予以反击。“上周,急欲了解南京政府意图的中国人,可以从研究汪颇像鲸鱼的须子一般的经历中得出结论。他总是容易弯曲,但也总会予以反击。”于是,“鲸须汪”成了他的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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