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茨径直走进玛内特家的厨房:“晚上好!”“晚上好,弗兰茨。”他的姑姑咕哝道。汤已经盛好了,
是香肠土豆汤。男人们面前摆着两根小香肠,女人们面前是一根,孩子们只有半根。屋里的男人有:老玛内特,大儿子玛内特,女婿和弗兰茨;女人们是:玛内特太太和奥古斯达;孩子们有:小汉斯和小古斯塔夫。此外,还为孩子们备好了牛奶, 大人们备好了啤酒。汤有些少,所以还准备了面包和粗香肠。玛内特太太早在战争期间就学会了家庭所需的全部家务事,括挤奶和在各种规定和禁令的间隙屠宰家禽。盘子和杯子,衣着和表情,墙上的图画,嘴边的话语表明了玛内特一家既不贫穷也不富裕,既不是城里人也不是乡下人,既非虔诚的教徒也不是不信教。“如果小儿子不能马上被批准休假的话,那大家就会明白,他那大脑袋不是每次都能穿透墙壁的。”玛内特太太说的是她那在美因茨一四四兵团服役的小儿子。“这对他倒是件好事。”除了弗兰茨外,桌上的人都表示赞同,这个小伙子是该吃点苦头了。不管怎样,这是件幸事,至少这些捣蛋鬼能学着服从。弗兰茨吃完饭刚站起来,玛内特太太就说:“今天是礼拜一吧?”她希望弗兰茨能帮她把刚摘的苹果收进来。
直到弗兰茨走了,他们都还在嘀咕。尽管如此,对他,他们也没有太多可抱怨的,因为他一向很听话,为人也老实,除了总喜欢去布莱尔斯海姆同赫尔曼下象棋。“要是能找到个像样的姑娘就好了,”奥古斯达说,“他就不会这样了。”
弗兰茨骑上他的单车,这一次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沿着田间小道去布莱尔斯海姆。布莱尔斯海姆以前是个村庄,因为新住宅区的成立便和格里斯海姆连了起来。自再婚以来,赫尔曼就居住在这个新的住宅区了。作为铁路工人,他享有优先居住权。事实上,从今年春天同玛内特家年轻的堂妹埃尔泽再婚后,他就得到了很多好处,例如各种各样的优惠,申请贷款什么的。埃尔泽是施洛斯伯纳家的人,人称山后的玛内特家族,无论是在陶努斯还是在分布在众多村庄的玛内特大家族里,她的条件都是数一数二的。每当赫尔曼和他的同伴谈论他新婚的快乐时,都会这样说:“是的,我们山前的玛内特婶婶还要送我们一套银餐具呢!因为她是埃尔泽的教母,所以每个命名日都要送一个小银勺。”
“你的埃尔泽准是因为有这样的好处,才整年惦记着山前玛内特一家。”他的同伴们如是说。“过节的时候总是会收到礼物的。”赫尔曼说,“所以不管是收割、洗衣还是屠宰,她都要去帮忙,因为她是属于那个
家族的。”可埃尔泽自己,却只对那套餐具和新家具感兴趣。她才18岁,长着张小圆脸和一双绿色的小眼睛。赫尔曼曾问过自己,娶这样一个小女孩是否合适?因为她实在是太年轻、可爱了,但他已经独身好些年了,尤其最近这三年,他更是寂寞难耐。
这会儿,埃尔泽正在厨房里唱歌。她的声音不嘹亮也算不上动听,却自由畅快,如同流淌的小溪,时而悲伤,时而欢愉,仅仅是随心而发。
赫尔曼皱了皱眉头,有些自责。他和弗兰茨把棋盘摆好,跟往常一样,不加考虑地走了头三步,开始了他们的棋局。弗兰茨开始讲他自己的事了。一整天他都期待着这个时刻,总算可以放松地聊聊这些事,可他却说得毫无头序。赫尔曼听着,偶尔插嘴问问。是的,他自己也听到点不确定的传言。不管怎么样,总得随时准备好一切。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有可能有人需要帮忙。但有一件事赫尔曼连弗兰茨也没说——他听说前任辖区负责人华罗,一个他早就认识的、为人很好的人,从威斯特霍夫集中营逃走了。他甚至还听说,华罗太太也插手了越狱这件事。这让他深深地担忧起来,因为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而对弗兰茨一再打听的那个格奥尔格,他则一无所知。“得好好想一下,”他说,“一次成功的越狱总会有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