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E的时候,我刚结束上一部戏,马不停蹄地乘坐夜班飞机赶往北京,准备第二天接受杂志采访。
E是个典型的老北京的哥,话多又特贫,可以一路从机场一直侃到西大望路。
通过交谈,我得知E习惯开夜班,因为晚上没有了地铁和公交,他可以多载一些乘客。
北京司机的大山宛如德云社的单口相声,说到兴起还扯着脖子唱上两句。我一路听得既惊又乐,不知不觉忘掉了一路上的旅途疲惫和工作压力。
等到了目的地,我正准备下车,E忽然转过头来冲我笑出一口白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别太累着自己,否则爹妈瞅着心疼。”
我一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为着这素不相识的北京司机真诚的关怀而感到温暖。
我在北京待了一阵子,成日忙碌于新戏宣传和节目通告,逐渐把这段小插曲忘在脑后。
一日凌晨我参加完活动,因为喝了点酒便选择打车回家。
也许是巧合,我又遇到了E。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来,一路上只是有些简单客气的交流,与上一次的健谈热情大相径庭。
我刚想逗他,一转脸看见他抬头擦了一把脸,我这才发现他戴了孝,黝黑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疲惫神色。
我想要安慰他,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窗外的景物在沉默的车厢中飞速后退,夜晚的街灯在夜空里拉出无数道美丽的光弧。我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脸,里面透出的疲累与E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终究没有说话。
一来我和他之间不够熟悉,冒然开口会显得没礼貌;二来如果我安慰他,难保他不会情绪崩溃。
在这样广大的世界里,每个人却都只是孤独的个体。又有谁能保持永恒的热情和勇气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E。
或许他换了工作,又或许他再也不开夜班了。
有些夜晚,我一个人乘坐出租车,总会想起E。
我始终欠他一句: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