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仙的心里有两个男人(2)

十几年里,就这么兄弟姐妹地来往着,逢年过节发短信,还有平时的吃喝拉撒,但凡大张说一件事,凌仙总能替他办得妥妥帖帖。大张的老婆,依然那么爱吵架。孩子生下来以后,两个人感情一直不好,没有老婆照管,常常穿得破衣烂裳的。凌仙那时已经从五官科调去院里经营的美容医院,收入不薄,但凡有些什么看不过眼的,她就会帮他置办钱包、皮带、手机……每年去欧洲总要带些好牌子的衣服、皮带、皮鞋给大张。

最奇怪的是这么些年,凌仙给大张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不合身的,就算是给老公买东西也会买错,但她给大张买的永远都是那么合身,穿上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那些昂贵的衣服穿在大张身上真是合适,大张开始还推脱着,后来也不说了,但凡有见到凌仙的机会,都会穿上她给买的东西。凌仙知道大张就这德性,他不爱说话,可是他心里、眼里都有她。

什么叫温存,就是对方心里眼里都有你,不用多说话,你知道他是你尘世里最靠得住的人。凌仙最靠得住的男人有两个,一个叫大张,一个叫小张;一个是槐树,一个是杨树。

这十来年里,大张、小张、凌仙三个人都干得不错。大张当了院长,成了专家,小张当了副院长,正好是大张的手下。而凌仙也不错,去韩国进修了一年,成了她们院里美容整形科的一把刀。几乎每年都有几个晚上,凌仙和大张都要发很长很长的短信,她的生日,他的生日,还有除夕那天,但说到某一个点上都自然地打住。既然当年有机会的时候都没有突破这道防线,有什么理由等人到中年、有家有口的时候再去做呢。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2012年,这一年大张的老婆跟着孩子去英国读书,算是陪读,大张在国内算是无牵无挂了。他生日的时候,他们俩头一次只有两个人吃一顿饭,大张拉着凌仙的手就往怀里拉。凌仙推他:“我没结婚之前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知道我为了这件事伤心了多久吗?你好冷酷。”

“冷酷我不承认,我承认我太理智”,大张的眼神有点躲闪。是的,如果他不理智,那一晚之后,他应该怎么办,抛妻弃子?兄弟反目?大张叹道:谁让我们都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

凌仙一听就笑了,时代是那样一个时代,男人也是这样一个男人,是有担待,但未尝不是顾虑。那时春风得意的大张,有大好前程,怎么会愿意为一个年轻女医生轻易放弃?可是凌仙已经不是二十三岁的凌仙,她是三十八岁的凌仙,她是广州市最有名最年轻的美容大师,她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男生的妈妈,她是前程远大的甲级医生的院长夫人。

她明白他们这类人的现实,就像当年的大张一样,他们的谨慎与顾忌已经强大到即便年轻温暖的身体抱在怀里也要推开……他们有爱吗,如果有爱,那得爱得多么冷酷,就像现在的自己,多年思慕的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她不是一样也要推开他。

饭吃得有点冷场,大张去了洗手间,他在洗手间里发了条短信说:都2012了,我们还在等什么……是啊,等什么呢?凌仙想,这么多年我就在等你说你爱我,可是当你说爱我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一抬眼就是密密麻麻的手术在等着她做,孩子又要中考了。小张最近调升了院长,娘家一家人都来了,因为她妈妈最近腿不好了,正在看病……

凌仙的生活是真的禁不起一丝折腾了,哪怕一点点闪失,她那艘载满了人的小船就会翻了……大张啊大张,现在轮到我没办法接受你了,可这是没办法,谁叫我们永远碰不对时候。

等大张从洗手间回来,凌仙已经走了,桌子上压着她第一次撞到他时踩到地上的眼镜,这么多年,她把那副眼镜收得很好。不过,也是时候还给他了,不是吗?

那天凌仙回到家,有点肝肠寸断,好像这么多年的一段感情全都失去了。人啊,是多么脆弱,又是多么冷酷。她在日记里为自己写了一句话:其实无论是杨树还是槐树,真的让你重新再选,大部分的人还是会选离自己最近的那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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