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块美金的传奇(2)

再考虑到欧洲各个殖民国,像西班牙、葡萄牙、法国、英国、俄国等等,以及独立后的美国,五百年下来,占领了南北美洲印第安人居住了几千上万年的全部土地,那荷兰这笔地产交易,似乎给人一种听起来好听点的感觉。就这样,24 块美金的交易,也就变成了纽约建都之根据。于是,沙根这封信也就被当作纽约的“出生证明”。24 块美金的传奇,也就应运而生。虽无神妙之感,但也够传奇的了。

今天回看,难道荷兰留给纽约的,只是这么一个传奇和一块地吗?

好像每个国家社会都有这么一个习惯,就是除了政治需要之外,新朝没有几句好话说前朝。荷兰殖民纽约也就吃了这个亏,才四十年,就给英国接收了。

不说别的,美国史就多半以脱离英国统治独立为主,难怪今天连荷兰殖民根据地—纽约州的档案室仍有一大堆有待英译的荷兰殖民文献。

然而,今天纽约和美国,即使熟悉荷兰殖民史的人数有限,也都在不知不觉中享受着荷兰留下来的另一笔遗产。

最明显的当然是贸易。荷兰西印度公司买下了曼哈顿,并在此设立交易站,其唯一目的就是贸易。相比之下,同时代英国殖民者都设法在这块新大陆上建立自己的乐园,宗教的或理想的,那以贸易为主的新荷兰就很突出了。纽约之所以成为美国以及世界经济首都,尽管一再出现像当前的金融危机,是有其历史渊源的。

但是,潜伏在纽约精神深处的,使纽约几百年来一直是一个最富有生命力、创造力的大都会,却是荷兰流传下来的更宝贵的遗产—其容忍精神。你只需要看看头几批荷兰殖民者的构成,就可以看出一个大概。这些创业移民殖民者,人数不过数百,大部分都给这种容忍精神所吸引,却分别来自东南西北欧,说着好几十种不同语言,有着不下十种不同信仰。

但是精神是一回事,甚至于有了宪法也是一回事,如何执行又是另一回事。前两者比较抽象遥远,但具体落实执行者是人,而是人就有人的麻烦,人的问题。

果不其然,新阿姆斯特丹最后一任总督,彼特· 史岱文森(Peter Stuyvesant)不但又严又狠,还有浓厚的宗教偏见,尤其痛恨基督教的“贵格派”(Quakers)。他擅自下令禁止贵格教徒有任何公开宗教活动,违犯者受到刑罚。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他认为的异教分子进行迫害了,之前他也曾如此歧视犹太人。但是这次,定居在今天纽约市皇后区的“法拉盛”(Flushing)的居民,有一大批公开站出来为贵格派教徒讲话,写了一封信给史岱文森总督,其中强调“(荷兰)国内的友善、和平与自由的法律延伸到犹太人、土耳其人、埃及人……并谴责仇恨、战争和奴役……我们本着良心不能对他们施加暴力……这在我们村镇(法拉盛)建镇特许证中明文规定……”。

这封信就是有名的1657年《法拉盛抗议书》(Flushing Remonstrance)。“本着良心”指的是“良心自由”(liberty of conscience),西印度公司正式答复并告诫史岱文森说:“人的良心应享有自由,不受束缚……”但在发挥作用之前,新阿姆斯特丹已被英国接收,改称纽约。

考虑到与其同时代那批逃离英国宗教迫害的清教徒,在今天麻省波士顿一带建立了新英格兰殖民地之后,反而排斥其他信仰,只以他们的教派为主,搞了一个近乎“神权”的政治体制,那这封《法拉盛抗议书》的意义就更为深远了。一个最突出的近代例子就是当年美国反越战分子正是以“良心反对”(conscientious objection)拒服兵役。

难怪《法拉盛抗议书》被不少后人称赞为美国第一份独立宣言,为信仰自由打下了基础,但它之所以经常被人忽略,是因为其基本精神后以宗教,以及言论、新闻、集会、申诉等自由,列入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而成为公民基本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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