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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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2010年的春运是我颇为落寞而特殊的一段经历。

如果能给自己的那一年打分,那这是几年春节过年回家唯一的一个不合格。

经历了太多,招我进公司的主管杨杰因为办公室政治,被迫离开了公司,公司陷入了巨大的亏损。我们那个最好的四人团队成员纷纷离职,我被升职,却被安排到没人愿意上的通宵夜班,带一群干活挑三拣四的女孩子,冬天的夜里上通宵,做一休一,没有周末。

对于这个刚来到上海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徒有想离职的心,却没有勇气。

那段时间觉得自己很累,但更多的是迷茫。为了不影响公司的工作,我委婉地向父母表达了不准备回家过年的想法,结果老妈说老爸大发雷霆。老爸是个老北京,对传统节日非常在意,更重要的是,春节是我唯一的回家时间,平时假期时间少就更难回去了。

就这样纠结着这件事情,直到自己想通,不能委屈自己和家人。

我慌慌张张地拜托人给我买了一张腊月二十九的火车票,这样不用请假。

这意味着,大年初一才能到家。

这事儿本来就已经够委屈的,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还有两周就春节了,公司突然大裁员,年终奖什么的都不说了,连劳动法规定的赔偿金也被公司黑,我和一群同事被一个一个叫进人事部,被逼着签放弃劳动赔偿的协议。

这群人果然翻脸不是人。

于是,这成了白白辛苦了一年,最后一毛钱年终奖都没有,连补偿金都黑了。更何况,我还要经历这辈子第一次在火车上过大年夜。

被裁员之后的几天即将过年,那时候找工作显然很不现实,早早地送女朋友回老家后,我开始窝在家里打游戏。大年二十九,我拉着行李坐地铁赶到上海火车站,熟悉的记忆再次出现,千万人挤在进站口,所有人都带着归家的心切,每个人的表情都焦躁但欣喜,貌似只有我一个人孤单。

好不容易挤上车,一上车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内心烦躁睡得很不踏实,睡了醒,醒了睡。一路上火车都被高铁和动车挡着,走走停停,开得很慢,一直到过了西安,才拿出特快车的气势,开始在荒漠里狂奔。谁也不知道在哪儿,窗外全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车内的灯影倒映在车窗玻璃上。走道人不多,偶尔有人拿着康师傅或茶杯在人群中穿梭。

乘务员在广播里一遍一遍地播放新年快乐的信息,嘱咐餐车特地为乘客准备了饺子,但一个买的人都没有。饺子在中国有着团圆的特殊意义,在这种场合应该没有人有心情去吃,谁也不差这口。

喇叭再次响起,车厢里居然开始直播春晚,喇叭太烂,根本听不清楚里面在说什么。

我坐在座位上,安静地想全家人为了我推迟到大年初一吃年夜饭,而一身落魄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交今年的成绩单。这一年实在太累了,也太背了。车厢的尽头,传来孩子的哭声,家长忙着斗地主,居然没有人管,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车厢里的人纷纷侧目,哭得我心烦。手机快没电了,不敢玩游戏,只能再次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快过年了吧,车上果然没有过节的气氛,似乎都没睡,但车厢里很安静。火车穿过城市边缘的时候,窗外突然闪起了烟花,烟花把夜色照得灯火通明。时间已经过了12点,很多手机响了起来,乘客们都开始回短信,这是一次特殊的大年夜经历,车厢上的经历让人颇有感触。

我的朋友也发来祝福短信,但我没回,手机屏幕一会儿一闪,很快就没电了。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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