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做起小说来”

1916年8月,鲁迅的同窗好友钱玄同来访。同在东京听章太炎课时,钱玄同的话最多,而且爱在席上爬来爬去,故被鲁迅称之为“爬翁”。这位“爬翁”今非昔比,现是北京大学和北京高师的教授,兼《新青年》杂志编辑。

看到鲁迅桌面上的古碑抄本,钱玄同很不屑地问:“你抄了这些有什么用?”“没有什么用。”“那么,你抄它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鲁迅明白钱玄同的意思,他看过《新青年》杂志,原本有些瞧不起它。《新青年》刚开始虽然倡言“文学革命”,登的却是古文,鲁迅认为其中很有些谬论。而且,虽然《新青年》诸位同仁卖力呼喊,但应者寥寥,甚至连激烈的反对声都没有。这种寂寞是最可怕的,鲁迅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东京留学筹办《新生》杂志时类似的情景,不免有些同情,但依旧感到绝望。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鲁迅又问。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钱玄同坚定地回答。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就有了十余篇。”鲁迅后来在《呐喊·自序》中如此解释自己为何答应钱玄同。

1932年,鲁迅在为《自选集》作《自序》时,对于这段往事,又补充回忆道:“为什么提笔的呢?想起来,大半倒是为了对于热情者们的同感。这些战士,我想,虽在寂寞中,想头是不错的,也来喊几声助助威罢。首先,就是为此。自然,在这中间,也不免夹杂些将旧社会的病根暴露出来,催人留心,设法加以疗治的希望。”

“希望”、“助威”其实都是“借口”,归根结底,重新提笔还是因为鲁迅心中的梦想在燃烧,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是打破铁屋唤醒国民。从1918年5月《新青年》发表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开始,鲁迅加入了新文化运动阵营,从周树人转为鲁迅,开始了自己一生的战斗生涯。“鲁”是母亲的姓,“迅”字表示自己的中国梦并未中断,还是要迅捷地反抗要挑战要救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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