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冬日,不要忘了到海边走走 2

杨锦是一位性情中人,朋友聚会时有时会突然站起身来,把椅子拉向一边,表情肃穆,在大家疑惑的时候,蒙古歌曲从他那浑厚的嗓子里苍凉而忧伤地飘出来。这位草原之子,用他的歌声与蓝天白云天然相连,闭目倾听,能感受到成群的牛羊走出天边。他是一个天然的情感诗人,一部悲剧电影、一次浪漫的长途旅行、一朵云、甚至打错一次电话,都能激发起他的创作灵感。他的诗歌从不刻意雕琢,完全是由情感里涓涓流出,因此,质朴的诗歌语言已成为他艺术创作的最大特点。在《有一朵云正在远去》中,他期待着一个人的脚步,并在心里“用纯净的目光护卫一座圣洁的殿堂”,“瞑起双目,静静等你”,却“只有风掠过冰凉的面孔”,“从此,这片被我囚禁已久的日子便疯狂地生长着荒芜之草,并且深埋我的心灵一角/年年月月,岁岁息息”。或许是因为老友的诗,我读得相当认真,并被他与生俱来的忧伤所感染着。

杨锦习惯于在诗歌边缘冷静观察诗歌的繁华与衰落。在当年以各种流派为时尚的青年诗人群体中,他是独立的,从不随波逐流。他更多地将诗歌摆放在个体生命的内部,形成自己独特的思考。这种甘于寂寞的孤独感,使他在思想和艺术上不断超越自我。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今天,只是他早已由青春的抒情式的主题转变为以时代为背景的生命体验,笔法超于理性和冷峻。在诗歌热闹的中心,他是缺席者,但在需要诗歌的时候,他永远不会缺席。在诗意丧失的时代里,我们艰难地创造诗意,就像歌德曾经说过的,不断向山顶推着石头,而石头却不停地滚落下来。当我们也滚落下去,石头或许已在低处找到安身的位置,它本身并不想置于高处,是我们主观上总想把它当作高端的标志。

某些自诩是纯粹诗人的人,正把诗歌当成垄断或私属的玩物,在浮躁的功利中博弈着虚幻的名声,他们故意忽略或视而不见为诗歌默默做出努力的其他人。汶川大地震刚刚发生,时任群众出版社社长的杨锦被网络中的诗歌所感动,第一时间决定出版《汶川诗抄》,只有三天诗集选编印刷完毕并将一万册诗集全国发行,他提议我们俩作为选编者和所有作者都没有稿费,所得款项和一部分诗集都捐赠给灾区。地震后,一些貌似追逐纯粹艺术的某些诗人展开反思,对诗人具备社会责任感的行为予以非难,似乎只有他们在维护中国诗歌的尊严。他们剥夺别人的权利,肆意表现着自己的深刻和与众不同,进而冷血地阉割诗歌和情感的关系。他们的所谓反思令我感到疑惑,难道在大灾难面前,一个诗人高尚的奉献都要被人责难?某些诗人需要自我清醒,别把自己装扮成精神洁癖的所谓大师,别以为中国诗人只是几个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杨锦曾被委任为中国散文诗学会会长。那时正值我刚刚从日本留学归国,对于习惯于闲云野鹤生活的我而言,对于组织上安排的角色,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对他兼任会长之职,我经常冷嘲热讽,觉得冠得虚名不如自己沉寂下来写作。对此,他总是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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