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沙沙落,落在我心上10

从开始化疗起,小云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也逐渐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临近我4月10日的生日,班里同学拍了一段录像,每人在摄像机前说几句话。人人说的都无非是早日回来,等你一类的话,唯小云站起,沉思良久,轻轻吐出句:“今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咱们电话里再聊。”惹得全班轰笑不止。

大半个班的同学都在我生日前一天来了,平时安静的国际部顿时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戴了顶朋友专门为我制作的绣着我名字的小红帽,上面写着“IN ZIYOU WE TRUST”。爸爸将这场面拍摄下来,还很“心领神会”地多拍了一会儿小云的左顾右盼。热闹过后,我跟妈妈和大姨说小云走时的眼神很不一般,她们说:“我们都看不出不一般,就你能看出来。”

有很多人来电祝贺,包括陈茜和她的同学潇逸,潇逸在电话里为我弹琴唱《猫》。她们俩的唱歌技术是一流的。这样的生日过得真优美!此时我的体重却在一天掉一斤。从刚进医院的120斤已经掉到110斤了。

生日后的第四天,4月14日,我发烧,非常难受。妈妈问医生之后,回来告诉我有几种选择, 有打屁股针,妈妈说:“我看你接受不了,就选了另一种。”我长吁口气,因为我一身笑肉,为此在生病后深受打屁股针之苦,每次一打,笑得满床打滚,搞得护士碰都不敢碰。妈妈说:“另一种选择是,塞屁股的退烧药。”啊!我拿着一小块被切好的退烧药,愁眉苦脸地照了张相。听护士说这药见效快,还不能塞多,有一个护士给自己孩子塞,塞多了一点点,结果没多会儿那孩子浑身就冰凉了。果然,塞完没多久,头就不晕了,一会儿体温就下了不少。这样的有趣故事很多。

小云在学校住校,经常在下了晚自习与我“声音会面”,那时候大概是9点多。4月18日,我受到储安平从西湖给友人寄一包花的影响,和妈妈跑到医院美丽的后花园采摘树上的花瓣,装了一巧克力罐,还附了一封信。我已经很久没有写字,突然一写,好看了不少。信上说:“最近,我果真能呼吸到春天的气息与心跳了。每每窗外片红飞减、娇红四吹,我真的喜欢满园的落花,尤其是窗外开的一色雪白的不知名的花,它们原本艳红,不久也要随风而逝。我是真为其美景而醉。存心要送给班里的女生。却觉得能懂得我情之人唯有你们两个。今折花以寄情,遣词以留意。愿你们能和我同样看到我病房窗外的景色。这样,我仿佛看到你们花样的笑。”

当天晚上,收信人小云和璐璐给我来了电话。她们都是住校生,来电话时马上就要熄灯,而她们刷牙、洗脸等事情还没干,于是两人轮流打电话,一个先与我说着,另一个就跑去刷牙洗脸,然后又赶忙浑身是水地过来接替前一个人和我说话,如此接力般,直到熄灯让她们伸手不见五指为止。

电话里,我告诉璐璐自己开始掉头发了,她说先别剃,等着她们来看我,我答,等着你,等着你来揪,直笑得她满地找牙。

4月23日应该是个星期五,吃晚饭的时候小云就来电话,我告诉她自己先吃饭,吃完饭再聊,过了一会儿她果然又来电话,我或躺在床上,或坐起来,或站着,反正一个动作代表一种心情。我让她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她闭没闭),给她背《当你老了》,不知怎么的,我读了它一遍就背下来了,算是我唯一一首能背下来的诗,或许是喜欢它的翻译吧!

多少人爱你年轻漂亮的时候,

真假爱只被你的美貌引诱。

只一人爱你年轻圣洁的心灵,

也爱你年老时脸上痛苦的纹沟。

如今再次轻易默写此诗,诗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往事水迢迢,流去不复返。

4月21日我刚刚写完《童话房间》[1]这首诗,班主任在班里给大家念过。于是电话里我就问小云:“你知道诗里哪句是我送给你的?”

[1] 《童话房间》:“当迷茫的白色开始破碎,/巨大的幕布上滚动起辉煌的蓝天。/我愿化作那蓬勃的一角,/黎明与黑夜变得更加直接。//乌云是弱者身上的枷锁,/是令人发颤的闪电。/抬起头,再看一看呀!/挑衅的怒吼已成了发黄的照片。//徒有那小丑般的舞蹈,/我有我翱翔宇宙的连绵。/世界存在于我的眼中,/一间通往万里的房间。//书是浩瀚的山河,/床是流连百态的云烟,/笔是一声霹雳的锋芒,/电话是倾吐声音的爱恋。//细雨羞涩着在窗口翻卷,/娇叶颤巍着与春风告别。/我留下我轻狂的头发,/在漫长的微笑里和彩鹤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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