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没有丝毫害怕,空气有规律地回荡着我的急喘气声。但不久这安静就被打破了,许多老师都围了过来,而且下课了,众多学生围了过来,把楼道挤得水泄不通。
老师们匆忙将我对面的这个办公室开开,准备让我进去,但我已经不能走,老师也不敢让我走。这时美术左老师跑过来,要抱我进去,我挣扎说:“不,不——”但左老师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抱去,那时我少说也是60多公斤的人,他那瘦弱的臂膀竟然将我抱起,真让人感动。我不让他抱的原因是裤子没完全提上,如果被抱起来自己的裤衩有可能被众学生看见——列位看官,瞧见没有,性命攸关,我仍在顾及着自己的脸面(哦,不对,是屁股)。最后我与左老师的妥协结果就是,他将我往办公室抱,我一只手提着裤子。
这段经历现在想起来异常传奇,我确实没害怕,还真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可当时的我还没想到传奇,只是喘气。后来有人问我,发病时晕过去没有?没有。要是那样的话该多么丢脸,我当时的表现属于情况虽严重,行动却从容。现在想起来,有两件事让我骄傲,一件我是走着出班门的,一件我是躺着出校门的。第一次上担架,感觉特爽。
别人或许是从体检等手段中检查出自己得了什么病,他们因此会有复杂的心理过程,或痛苦,或悲伤,或向天质问,或对地哀怨,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已被卷进无法回头的道路上。
妈妈不久被电话叫来,于是我躺在担架上被抬下楼,又进了门口的救护车,呼啸而去,妈妈在我身边陪着。我这时感觉渐渐好了一些, 心里还忐忑要是虚惊一场惊动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好的真不是时候。救护车开进离这儿最近的海淀医院。
进了医院,大厅里有专门围出的一些床,我躺在上面,马上有人来给我打上点滴,去照片子,照完片子家长进去看。我的班主任过来问我:“你有没有吃过什么钉子一类的东西呀?”我认真地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那天晚上我就是在这张床上度过的,因为胸部难受,躺不下,只能让人把床摇成90度的,坐着睡,这样坐着睡了一夜。第二天,叫来救护车将我送到肿瘤医院。当时我走路很健康,便嘱咐自己还是要有点病样,不然救护车上的人该怀疑拉一个没病的人干吗。
我躺在肿瘤医院楼道的长椅上,望着往来的人,望着昏暗的病房,我对于医院是陌生的。我好奇地望着医院,医院也好奇地望着我。
我就要住在这里?
将片子给大夫看,大夫冷冷地说:“小孩出去。”于是我出去。出去的那一刹那,我奇怪地想:“莫非老天要考验我了?我就像一个月前企求的那样要经历传奇了?我得什么病了大夫让我出去?”我就在楼道长椅坐着,坐着……
妈妈回了一趟家,带来许多东西,其中就有刘宝瑞的相声。那一整天我就这样躺在长椅上等待入住。
闲言少叙,总之,最后,我们选定入住中日友好医院。在楼道外等待进病房加床的时候,小云匆忙的电话打了过来,震得我妈妈的手机“铃铃”作响。我妈妈已经见识了小云“东风无力百花残”式的柔弱声音,还学得特别惟妙惟肖。可这一次她的声音极其急切与真诚,我妈妈对此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