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诉你,我爱上了一个缺点多多的女人,她性情无常,会说脏话。她说,娘的。她说,下辈子做条狗。她不注意锻炼,身体呈现婴儿胖,她的腰上长有一圈小轮胎。她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减肥。她又自暴自弃地说,胖死拉倒。
她每天吃巧乐滋。生气的时候双手抱在胸前,她把她的坏心情传染给很多无辜的人。她走路的时候辫子一翘一翘。她经常不给我好脸色看。有时候很不屑。我和她说话,她侧脸以对。她的皮肤又白又嫩(请允许我这么形容好不好,我实在找不出更文雅但贴切的词语),手指如葱,但脚上有几个冻疮留下的印痕。她的牙齿不够洁白,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瑕疵,我才有勇气接近她。
我想,这样的女人我是罩不住的。我生性内敛,缺乏激情,没勇气没耐心没毅力。真是糟糕透了。但是,我没办法不爱这样一个女人,我要爱她直到她离我而去为止。从这一点上,我承认爱是毒药。
我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家伙,将做企业的那一套“管控”体系移植到生活中来了(这恐怕是职业的缘故吧)。我希望日子能过得如行云流水般从容不迫,事业、爱情、生活,一切都和谐地运转,不乱方寸。我以为人活于世,当以事业为重,事业做好了,也就是有了物质基础,进一步可以谈情说爱,可以追求生活情趣,这才是正确的顺序。但是,我的爱人她并不是“物质第一”的马克思主义者,她的青春太热烈,像烟花一样燃放,不忌后果、不想未来。这样的青春往往是浮躁的青春,是没有方向的青春,是空洞的青春。所以,你应该知道了她坏脾气的来源。我们大部分的冲突也来源于此。我可以容纳她所有的缺点,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把大块大块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吃喝玩乐上(我认为无意义的)。
有时想想,生活本身就是意义。谁说吃喝玩乐不是生活有意义的部分呢?我们做的每一件事,包括一次发呆,一次踱步,一个叹息,一次绵长的懒觉,一次醉酒,一次失眠,一次吵架,一次追悔,一次伤害,一次堕落,等等,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们是中性的,本身不具有价值判断。我们应当诚实而认真地对待生活中每一件琐碎的事情,但是我们能做到吗?
我爱的女人说,生活是简单的童话,两个简单的人,几句简单的话,一种简单的情感,外面下着简单的雨,树叶发出简单的响声,在一间简单的屋里,上演一场简单的戏剧,有时也会有简单的拥抱,偶尔也听到简单的呻吟。我知道,女人的话抄袭的是80后诗人阿斐的诗。女人散漫地挂在椅背上,她的拖鞋就要掉下来了。真要命,她爱上了我书柜里的诗,读得不认真,但能不经意地冒出几句。我认识几位女诗人,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她们,她们通常有的共性是:在自我的世界中将自己无限放大,在现实的世界中又将自己无限缩小,所以她们很难看清楚自己和这个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我希望我的爱人不要染上这样的毛病(也许这不是毛病),要不然我就更难与她共处了。
我倒是觉得,生活是一次无背景的抒情。何谓“无背景”?曰:无准备无目的无主题即无背景。生活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是情到深处由内而发,是万事随缘。我愿意将生活比作一次无目的地的旅行,一路寻访,任意东西,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喜忧参半,五味俱全,这才是生活的味道。
就像在春光明媚的日子,我和我的爱人去郊外游玩,云淡风轻,泛滥的绿色在脚下流淌。亲爱的,不要笑我多情的脚步矫揉造作,那是我的抒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