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上火车去成都(1)

下午五点五十分,天色渐暗。我看着一列列开往编组站的火车,心想: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车开到什么地方呢?杨林贵他们不时地盯着编组站内的火车看,当一台电力机车滑入编组轨道前时,杨林贵说:“这台车应该是往西的,走,到跟前看看,是了就赶紧上!”于是,我们一帮人快步朝编组站的列车奔去。

走到车头前,我说:“杨林贵,你可别上错车啊。”我当时真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辨别火车开往哪里的,心里一直很担心。杨林贵走到车头前,看了看车头上的编号,对我说:“我们上这个。”他对要前往广州方向的几个耍猴人说:“你们上旁边那个车,那个是开往广州的。”

因为怕铁路警察看到我们,大家都在慌乱之中上了火车,有着丰富扒火车经验的耍猴人上车比一般人都利索。朱思旺上车之后站在车厢顶上,他头顶上就是电力机车的高压线。我赶紧喊:“蹲下来,上面有高压线,危险!”铁路上的电力机车用的是2.7万伏的高压线,在一米的距离内能将人吸上去,人被击中的话瞬间就会化为灰烬。

等我心慌意乱地最后一个爬进车厢,往里面一看,这节车厢里装的是一些大型机器的零部件,十几米长的车厢里堆满了大型木箱子,只有车厢的一头和一些铁架子上可以坐人。由于担心列车将要启动,我和杨林贵他们顾不上危险,赶紧躲在车厢的犄角旮旯里,不敢大声说话。第一次干这事,我的心怦怦直跳。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大概是因为我在上车时用闪光灯拍照,引起了车下一名车检人员的注意,他开始喊:“车上的人是干什么的?”连问了好几声后,杨林贵应了一声:“耍猴的。”车检员喊道:“坐好啦!不要乱动车上的东西!”

看来不是警察,我们才稍微放心了些,就这样大气不敢喘地等了近20分钟,哐当当当??列车终于在一连串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中开动了。这时,我和杨林贵他们才敢从车厢探出头来,向坐在对面车厢里的几个耍猴人挥挥手:“我们先走啦!”

杨林贵说:“要是被警察抓住,就得和警察兜圈子,有时要等到后半夜才能上车,这次还算顺利。”

以往我外出拍摄,大多坐的是带卧铺的旅客列车,坐这样拉货的列车,是平生第一次。列车越开越快,狂风大作,刮起来的风有七八级。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皮手套,倒也没有感觉到冷,我想大概是新鲜、刺激、激动的缘故吧。

我们扒的这种车是“敞车”,车长13米,宽2.8米,车厢内高2米。由于是载重列车,开动时轮子和铁轨发出吱吱吱的摩擦声,两节车厢连接处的撞击声、摩擦声也尖厉刺耳。我们坐在车厢里左右摇晃的金属架子上,车前进时,感觉金属架子随时都有倾倒的危险。

杨林贵倒是挺镇静,安慰我说:“没事,我们常坐这样的车,一会儿到前面的六里坪站,我们再到后面看看能不能找一个能睡觉的平车厢。”按照铁路的规定,货物列车要随时给旅客列车让道,所以货车走走停停,没有严格的行车时间限制,有时一停就是一两个小时。

夜里十二点左右,列车到达第一站—湖北十堰丹江口六里坪车站。列车要在这里换下一区间段的机车头,停车时间不固定。我们扒的这节车厢里装的全是机器零部件,没有能平躺着睡觉的地方。停车后,我们一行人打好铺盖,摸黑下了车,一直走到列车的最后面,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高边车厢。原来这列火车整列编组都是封闭车厢,就这么一节车厢是敞开的。

没办法,我们只好又回到原来那节车厢。谁知刚上车,就被一个铁路职工看见了,他向车上大声叫喊:“车上的人都给我下来!”吓得杨林贵他们和我都不敢吭声。车下的人一看我们不吭声,便捡起轨道边的枕石往车里砸。坚硬的石头打在金属车厢上,发出当当的声音,黑灯瞎火的夜里看不到他从哪里扔石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被砸到肯定要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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