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诱惑 (4)

2009年年初,中信泰富发布2008年度业绩报告称,2008年亏损126.62亿港元,较2007年下滑235.05亿港元,其中因外汇合同所致的变现市场公允值税后亏损146.32亿港元,剔除此项后仍可赢利19.7亿港元。

与此同时,香港各界纷纷呼吁特区政府出资收回中信泰富在东区和西区海底隧道的股权。在高涨的舆论压力冲击下,2009年4月3日上午,香港警务处商业罪案调查科进入香港金钟大厦的中信泰富总部进行搜查。当天傍晚时分,警方将数箱资料带走取证。

警方调查的重点是“公司董事是否作出虚假陈述和串谋欺诈”,若证据确凿,荣智健最高面临10年以上徒刑。

4月8日下午,中信泰富发布公告称,公司创始人荣智健辞任董事局主席,董事总经理范鸿龄也辞职,即日生效。荣智健在辞职信中说:“相信退位让贤对公司最为有利。”

当日下午6时,荣智健驶出中信香港大厦。在这里,他曾在威望、股权、背景等方方面面,毋庸置疑是当之无愧的主宰者,以至于二号人物都被外界视如荣家家臣,可见其声势之大,权威不容挑战。如今,时过境迁,耀眼的闪光灯下,年近七旬的老人一如既往的平和,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折射出中国半个世纪的商海浮影。

接任荣智健和范鸿龄是52岁的常振明。在其主持下,中信泰富顺利完成转股。中信集团股份升至57.6%,荣智健个人股份被稀释至11.475%,旧高管层股份亦尽数被稀释,并纷纷离职,家族企业色彩进一步淡化,中信泰富的“荣智健时代”从此结束。

中信集团将中信泰富牢牢控制住,造成巨亏的澳元合约亦被轻松处理,中信集团接手67亿澳元杠杆合约,剩余30亿澳元合同中信泰富继续持有,“以满足其在澳洲投资的正常澳元需求”。随后,常振明对中信泰富进行结构重组,将主业集中在特钢、矿石与地产三大板块,将航空、发电及海底隧道等非核心业务逐步剥离出售,4个月内获得百亿港元现金。

斗转星移,2011年3月,中信泰富发布业绩报告,净利润89亿港元,常振明信心十足地说,“公司已经走出两年前的困境”。随着全球铁矿石价格持续走高,中信泰富西澳磁铁矿石项目价值凸显。而同期澳元上扬,对美元汇率突破1∶1关口,中信泰富与中信集团所持的澳元合同也斩获丰厚。这实际上是荣智健在位时的遗产。

现实如此不羁,不禁令人遐想:倘若中信泰富尽早披露信息,或不至落于被动地位,进而一败涂地。然而,彼时投机心态昭著,欲令智昏,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期步步败退,一发不可收拾。荣智健以此收场,光环退去,可惜,可悲,可叹!

鲜为人知的是,中国铁建、中国中铁等港股红筹公司亦曾投资澳元巨亏,虽不及中信泰富亏损之大,但性质其实相同,唯独中信泰富一家高管层遭受清洗,这一定在荣智健心中激起涟漪。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荣智健在将中信泰富做大途中,多拜国有企业身份之便,而其最终败落原因,也是产权因素。荣智健曾有机会将中信泰富私有化,或许过高估计了自己运筹时局的能力和形势的乐观性,犹如温水之蛙,迷失在身份错位带来的胜利之中,浮光掠影游走一番,却逃不脱所有官商的命运。

实业之家出身的荣智健在投资失败之余,或许对一百年前曾祖荣熙泰“固守稳健,谨慎行事,决不投机”的遗训有更深的体会。商业轮回,“富不过三代”的魔咒会否在百年荣家上演?

一个极少被注意到的事实是,2009年6月,荣智健辞职两个月后,正当人们怀疑一代首富就此落幕时,一家名为“荣氏企业控股有限公司”的企业在香港注册成立。这是一家私营企业,股本由4家注册地在英属维京群岛的公司均持。据说,它们的幕后人都是来自荣氏家族。

也许,未来岁月将给人惊喜。不过,未来遥不可及,现在,不如幡然回头,反顾这个百年家族的多舛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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