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邓逸凡带着婚姻的些许裂痕前往越南不同,梅嘉生要挥手而别的是一个深情的世界。他和妻子周政共同经历了战争洗礼,使他们的爱情别具浪漫情调。
在梅嘉生记忆中,故乡江苏丹阳县那个农民家庭里,一切都保持着古老传统。父亲梅德元颇精家计,攒了一点儿钱前往上海,在老城隍庙附近开了一家名叫“中和堂”的药店。父亲算得上苏南农村里一个成功的农民,和多少世代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那样,到上海以后渐渐淡薄了对留守乡间的妻子的情感,娶了第二个妻子,留下独子梅嘉生和原配妻子在乡间种地。
丹阳土地肥沃,风清雨润,梅嘉生和母亲耕作虽艰,温饱还是可以维持的。梅嘉生小时候给舅舅家放过牛,牛在田边吃草,这个细心的小男孩总喜欢在田埂两侧种上些果树之类的东西,虽无一定之规,却以桃树居多。舅舅倒是挺喜欢梅嘉生,供他上了两年乡间私塾,略略读些个赵钱孙李、子曰诗云。
13岁时,梅嘉生随母亲来到上海。母亲进一家日本人开的纺织厂做工,梅嘉生进小学读书。这时,梅嘉生的父亲和后娶的太太同住,母亲带着梅嘉生另租了一间小阁楼安身。母亲的工作紧张而劳累,每天中午梅嘉生放学回家,就赶紧做饭给母亲送去,然后再去上学。
几年后梅嘉生小学毕业,由父亲托人介绍到杨树浦中药店“德胜堂”当学徒。待出徒后,他回到父亲的“中和堂”药店当伙计。梅嘉生从小好学,来到上海更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学识就断然没有出息。工作之余,他抓紧自学。他发现英语是自己的薄弱环节,而在上海闯世界,英语的用处太大了。他用自己积攒的钱,报名上了英语夜校。
在夜校,梅嘉生遇见一位美丽温柔的姑娘。
她叫周政,是一位富商人家的小姐,比梅嘉生大一岁。
周政祖籍浙江宁波,父亲周惠良在上海开一家百货商行,经营得相当不错,家有两层的洋房一幢,颇有气派。周政聪明伶俐,喜欢读书,从小生活得无忧无虑。父亲视她为掌上明珠,鼓励她好好读书,母亲却是典型的传统脑筋,认定“女子无才便是德”。周政从宁波来到上海读到小学毕业,在家中很有发言权的母亲就再也不让她读下去了。疼爱女儿的母亲希望女儿像那个时代多数女孩儿一样,由家里看定一个好人家,嫁出去过一生平静的生活。
可是周政偏不。
母亲的主意是要她老老实实待字闺中,周政却找来新书新杂志读个没日没夜。母亲一让她考虑结婚的事,她就报以沉默。遵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17岁的妹妹出嫁了,妹夫大学毕业后在繁华的南京路上开有生意兴隆的皮货店。这使母亲更加着急地催她选定人家。周政不为所动,还是像往常那样对母亲说:“我要读书。”她不住感叹的就是邻居的孩子能上学。
母亲说:“读了书要和男人写信吗?那不行!”
周政又沉默了。
媒人接二连三地来。在这些人面前,周政毫不客气,总是一顿嘲弄,最后把他们赶将出去。在母亲面前,周政吵着要出去读书。
滴水穿石,几年过去,周政20岁出头了,母亲终于妥协,答应周政去上一家夜校。
周政选定要读英语,因为在小学里,她所有的英语考试都是100分。
开学以后,周政在英语世界里如鱼得水,此外的一切都不加关心。她前面的座位是不固定学生的,谁坐都行。但是,不知从哪天起,就总由一个中等个头、英气勃勃的小伙子及时赶来坐下了。“他总来坐在这儿干什么?”周政曾感到奇怪。
又过了不久,坐在前面的小伙子开始向她请教英语方面的问题了。原来他的英语不如自己,特别是做中译英练习的时候有困难,周政自然帮助解答。待到做课堂作业,前面的小伙子递来了小纸条,还是向她请教英语问题。
到后来纸条传多了,周政感到有些异样,就警惕地发话:“从今天起,你不要问我了。”可是纸条还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