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做梦”的地方(5)

还有另外一份资料也记载了这一激动人心的场景:有两个陌生的老头喊他“圣人”、“先知”;屠格涅夫噙着眼泪扑过来拥抱他;安年科夫跑过来吻他的肩膀,两个人齐声喊:“您是天才!您比天才还天才!”阿克萨科夫说他的演说不是一般的演说,而是历史性事件;还有一个大学生,泪流满面,因歇斯底里发作而跌倒在作家面前的地板上,失去了知觉;一百多位女士拥上舞台将一个直径两俄尺的桂冠戴到作家的身上;市长代表莫斯科向作家表示感谢。他的声誉达到了有生以来的最高峰。作家本人幸福极了!他对另一位女士说:“一个人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才活着,为了这样的时刻才降生到人间。”

我虽然从未出席过如此令人着魔让人癫狂的盛会,但每次捧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给妻子的信件,依然可以感受到大作家难以自抑的兴奋与狂喜。人的一生,哪怕只有一次这样的巅峰体验,也就足这时,讲解员把我们领到一个陈列柜前,她指着柜子中一只已经磨秃了尖的笔对我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用这支笔写《卡拉马佐夫兄弟》的。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拉着他们的父母走过来。男孩把眼睛贴在陈列柜的玻璃上,久久审视着那只曾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握在手里的笔,良久,他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花,他喃喃地说:他就是用这支笔写《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呵!一问得知,这个小男孩来自法国,酷爱写作,他们这次俄罗斯之行是专门来寻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他把这次旅行叫做“寻梦之旅”。男孩叹息着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原本是要用这支笔写第二部《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可惜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在我们准备离开这个给于我们灵魂震撼与洗礼的房子时,一个女孩捧着一束鲜花走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卧室,女孩将鲜花轻轻放在靠墙的那个木箱旁,深深地鞠躬再鞠躬。然后一言不发缓缓离去。我刚刚注意到过这个女孩,她有着一副亚洲人的面孔,刚才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睡觉的木箱旁以手抚胸,良久站立,泪流满面的就是她。

走出故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漫天大雪自顾自地舞蹈着,全然不顾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的打扰。天空低垂着,一副随时要将夜幕抛落的样子。我站在飘舞的雪花中迟迟不知该去向哪里。突然,我一回头,发现刚才那个献花女孩也站在大雪中痴痴回望着大师的梦园。我看着女孩美丽的侧影,突然有了一种知音的感觉。我更深地理解了托尔斯泰在听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辞世的噩耗后那种彻骨的孤独。不远处,在玛利亚医院的正门前广场上,矗立着高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雕像。据说,他的雕像原是立在繁华的市中心,后来迁移到这里的。我快步走到雕像跟前。陀思妥耶夫斯基双手合在胸前,头微微低垂着,神情凝重地俯视着俄罗斯大地,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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