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奇异,如此隆重(2)

早我一年结婚的弟弟生了一个女儿,母亲说,我们家要有一个男孩,接续宗族。我不以为然,女孩的身体内照样流淌我们的血液,携带着杨姓宗族源远流长的所有往事和梦想。母亲坚持不懈,要我们到医院看看,到底是男是女。我们答应了,但是没去。我总觉得对不起母亲,她的男孩要求之中,似乎包含了更为深厚的文化传统和民间生活经验。但这并不影响他(她)的成长。

又一年春天,春风浩荡,沙土横飞,妻子肚腹隆起,走路十分困难。有人说,这孩子一定很大,至少八斤以上。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妻子的肚腹,抚摸一会,有时候忍不住亲几下。挨近的刹那,忽然很感动,眼泪溢出来,落在肚腹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她)一定听到了,挥舞拳头或者蹬一下脚,算是回答。我觉得幸福,以为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抚,一种无声胜有声的交流。

当生命形体确切展现,出生就成为事实。几个月后,夏天来到,巴丹吉林沙漠热浪蒸腾,黝黑戈壁之上,到处都是轻风吹动的白尘,溪流一样穿过沙丘和骆驼刺丛。2002年5月底,预产期到了,妻子隐隐觉得了疼痛。我向单位请了假,全天候地待在她身边。

两个人的夜晚,唯有房间明亮,我和妻子躺在床上,她隆起的肚腹有一种无以言表的生动。我看着,隔一会儿,妻子的肚腹上总会有一阵类似种子破土的弹跳——我惊喜,有时轻轻抚摸几下,接着又是一阵弹跳,像是一汪温情外溢的泉水,在空旷寂静的夜晚,蓬勃着清澈的旋涡。

我们张望、抚摸、私语、安睡,妻子有时突然尖叫一声,说疼,指着隆起的肚腹。提到从未谋面的孩子——我说:“他(她)一定是一个安静、温和、好看的孩子,像你或者像我,或者像我们两个。”妻子说:“倒希望他(她)很会调皮捣蛋,就像你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即使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夜里,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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