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张东荪,走了戴季陶。
来了陈望道,又来了李达。
1920年8月,一位身材壮实、30岁的男子,刚从日本归来,便前往老渔阳里2号拜访陈独秀。
这位湖南口音的来访者,原本只是看望陈独秀,却被陈独秀留住了,从此竟住在老渔阳里2号,成为《新青年》杂志的新编辑。
此人便是李达,号鹤鸣——毛泽东总是喊他“鹤鸣兄”。
李达的到来,使正在筹备之中的中国共产党,添了一员虎将。
李达曾如此回忆道:
我回到上海以后,首先访问陈独秀,谈起组织社会革命党派的事,他说他和李汉俊正在准备发起组织中国共产党,就邀请我参加,做了发起人。这时的发起人一共是八人,即陈独秀、李汉俊、沈玄庐、陈望道、俞秀松、施存统(时在日本)、杨明斋、李达。每次开会时,吴廷康(即维经斯基)都来参加……[30]
[30] 《李达自传》,《党史研究资料》1980年第8期。
当时的李达,正处于热恋之中。
时值暑假,李达作为留日学生总会理事从日本回到上海,参加中国学生联合总会的工作。
学联有时跟女联在工作上有些来往。女联,亦即上海中华女界联合会,会长徐宗汉乃黄兴夫人。黄兴,同盟会的元老,辛亥革命时的革命军总司令。偶然,李达在徐宗汉那里结识了她手下一位做文秘工作的小姐,名叫王会悟。王会悟眉清目秀,知书达理,与李达相识后彼此很快就产生了爱慕之情。
李达,1890年出生于湖南零陵县一户佃农的家庭,在兄弟五人之中,唯有他得到了读书的机会。
在李达上中学的时候,有两件事给了他莫大的影响。
一件事是学校里收到一封从长沙寄来的信,拆开来一看,那信竟是用鲜血写成的!
写信者名叫徐特立(后来他成为毛泽东的老师),他断指写血书,号召青年学生们投入反日救国运动。
这封血书震撼了李达的心灵,他敬佩那位不惜用鲜血写信的徐特立……
另一件事是同学们为了抵制日货,把日本生产的文具堆在操场上,用火烧毁。点火时,发觉火柴也是日本货!可是,点火的同学在点火之后,不得不把这盒日本火柴留下来。因为倘若把这盒火柴也烧掉的话,下一回烧日货就没有火柴了!这让李达意识到中国实在太落后了。
所以,抱着“实业救国”的愿望,李达在1913年考取湖南留日官费生,去日本学理工科。
在日本,他的心境是矛盾的,痛苦的:
我们一群留日的青年们,一方面感到耻辱,一方面滋长着反日情绪。老实说,我们是要忍耐着,在那里学习一点东西,以便将来回国搞好我们自己的国家。可是,当时国内的情势怎样呢?由于资产阶级的软弱性,使得辛亥革命终于流产,出现了封建军阀头子袁世凯独裁的政治局面。袁世凯被人民推翻以后,又出现了直系、奉系、皖系各派军阀互相混战的局面。
同时,南方也出现了川、滇、粤、桂各派新军阀互相争斗的局面。各派新旧军阀都勾结一个帝国主义做后台,发动内战。全国人民在蔓延的战火中,受着军阀们的剥削和压迫,都感到活不下去。另一方面,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以后,英、美、法、德、俄等帝国主义国家因忙于欧洲战争,暂时放松了对于中国的侵略,日本帝国主义趁机大举对中国进行经济的、政治的侵略。它攻占了德国所盘踞的胶州湾,占领了山东,又以最后通牒的形式向北洋军阀政府提出二十一条亡国条约,形成了日本独占中国的局面。这件事激起了留日学生们极大的义愤,我们和全国人民一道,开展了“反日救亡”运动。我们发通电,开大会,表示抗议。可是在当时的日本,连开会的会场也很难找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租到一所会场,刚刚开会,警察又把我们驱散。这时我们沉痛地感到,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如果不寻找新的出路,中国是一定要灭亡了。可是新的出路在哪里呢?这对我们仍是茫然的。当时我们就像漫漫长夜里摸索道路的行人一样,眼前是黑暗的,内心是极端苦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