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梁思成:幸福的成全 (3)

他们总是一起外出考察古建筑,路途艰辛,比如有一次,他们外出调研,从北平坐车到太原,再坐车到80英里外的东治。从东治改乘骡车,走很少有人走的土路进五台山,完全摸石头过河,沿路也不知有没有他们要找的建筑,终于,在南台外圈,大约过豆村三英里,他们找到了佛光寺的大门。他们还要应对寺庙阁楼里,千百只蝙蝠和臭虫!蜿蜒、曲折、艰苦,每一次野外考察,都像是一次探险,而有林徽因的陪同,梁思成精神上振奋许多。实际作业中,少了林徽因,梁思成也会觉得不适。他在给林徽因的信中写:“你走后我们大感工作不灵,大家都用愉快的意思回忆和你各处同作的畅顺,悔惜你走得太早。”他习惯身边有她,一转身的距离,就能看到。林徽因是梁思成的定海神针。有她在,他总能被激发出无限勇气和精力,努力工作。

林徽因对梁思成是包容的,这包容里当然有爱。有人说,一个女人,对待自己丈夫,常常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因为男人都是孩子。林徽因和梁思成,年轻的时候,偶尔免不了要吵吵嘴,林徽因又是那样一个急脾气。不过,吵嘴的,大多是小事,大事一般还是由林徽因做主。但遇到真吵的时候,往往又是林徽因先让步。三十年代,他们只有一台照相机,胶卷也有限,得省着用。两人出去调查古建筑,梁思成要拍斗栱,林徽因要拍民居,两人争起来,但最后总是林徽因先让步。林徽因对梁思成,有种隐匿的爱。这种爱不用说,不用讲,藏在每一天里,每个抉择里,她支持梁思成的事业,全情投入,从头到尾。

林徽因对梁思成,常常很维护,她懂得他的艰辛,知道他的不容易。1933年,冰心给创刊不久的《大公报 文艺副刊》投稿,连载《我们太太的客厅》,暗讽林徽因太太的客厅。据李健吾说,暗里林徽因送了冰心一坛子山西老陈醋,而明里,她则在《大公报》上发表了一篇《闲谈关于古代建筑的一点消息(附梁思成君通讯四则)》,表面上看,这篇文章写的是梁思成去山西考察辽代木构建筑,实际上,是塑造了一个对事业充满热情,不辞辛劳,可爱又善良的梁思成形象。别人写小说暗讽自己,不打紧,林徽因最感到不舒服的,可能是小说中,对于太太丈夫形象的塑造——太太的丈夫完全成了一个用金钱的取悦太太的无聊者。而且,文章中,林徽因还小秀了一下恩爱,梁思成几次提到对她挂念,蜜意浓情。稿子登出来后,不知冰心看到没有,但在她连载小说的最后,那位丈夫出现了,是个绅士,而且还“温蔼清癯”。

梁思成的著作里,总是少不了林徽因的影子。在用英文写就的《图像中国建筑史》的前言里,梁思成说:“我要感谢我的妻子、同事和旧日的同窗林徽因……没有她的合作与启迪,无论本书的撰写,还是我对中国建筑的任何一项研究工作,都是不可能的。”这当真不是谀辞。《清式营造则例》的序里也写:“内子林徽因在本书上为我分担的工作,除结论外,自开始至脱稿,以后数次的增修删改,在照片之摄制及选择,图版之分配上,我实指不出彼此分工区域,最后更校读增削。所以至少说她便是这书的一半著者才对。”据说,梁思成和林徽因一起工作时,通常是梁思成写出初稿,拿给林看,林不满意,在上面勾勾画画,甚至改到看不清原稿,梁再拿回去抄写。梁思成家学渊源,又受过正规的学术训练,写起文章来,不至于词不达意,但跟林徽因比,他多了沉稳,少了灵动。林徽因的文艺气质,让她无论写起什么文章来,都飘逸又浓情,仿佛花香扑面,是另一境界。梁思成自己也承认,他几乎所有文章的“眼”,都是林徽因给点上去的。所谓“眼”,大抵就是,他画龙,林徽因点睛,他造出泥人,林徽因朝它们吹一口气。一口能让泥人活过来的仙气。梁思成的事业伙伴莫宗江也说:“梁先生写得最好的文章,是在与林先生争论中写成的。林先生逝世后,梁先生的文章就平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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