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寄希望于青年批评家的显然比他们目前已达到的为多——尽管他们在这个领域已作出了令人羡慕的成绩。我们这种寄望基于我们已有的文学(特别是文学理论批评)曾经衰落的事实,更受到了一个开放的社会要求开放的文学的现实的鼓舞。以我们这样有着令人羡慕的悠久而丰富文化传统的民族,以我们的全体人民所经历的巨大的历史的和现实的磨难,以我们如今正在争取的充满艰险的大事业,我们理应有一个引起世界重视的文化和文学的繁荣,我们理应有经得起时间考验,与我们的历史和现实相称的文学家和批评家。一代人没有辜负时代寄予他们的厚望,他们为此作出了认真的努力。黄子平入研究生院不久发表了《当代文学中的宏观研究》, 他宏观地考察了当代文学研究中具有实质意义的问题,提出了一个新鲜中肯的命题:它的“特长”也就是它的“特短”。这就是,当代文学的研究由于是当代人对于同时代文学的研究,时间的筛子对它来说表现为极大的吝啬。“他的近距离观察常常局限了他的视野或局限了他的判断所应有的‘超时间性’。他往往为激情的迸发牺牲了研究工作的‘客观性和科学性’,不可避免地带有同时代人共通的局限和偏见。”《当代文学中的宏观研究》这些论证依然体现了我们前面论及的他对于社会和文学问题的敏锐判断力,体现了他求实的科学学风,更重要的是,就是他尝试着以远距离的、“超时间性”的长镜头考察文学实际的开端。这种考察的特点在于,他试图把他所掌握、涉及的“材料”都纳入他对中国的,乃至世界的文学的历史整体性思考中去。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当然断然地拒绝了以往习见的那种人为的支离破碎的“切割”,那种貌似注重实际实则近于瞎子摸象式的推理和分析。因为获得了纵深的历史感,他的批评风格呈现了青年人难得的那种老练精到的特点。从局部说,他很苛刻,甚至显得挑剔;从整体说,他又宽容和大度。当他把一个个具体的文学现象放置于宏阔的历史背景中考察,那种拘于一时一地的浅层次的好、坏的判断消失了,而表现了一种对于存在的合理性的理解。他提倡的宏观研究,以双向的立体思维打破了单向的平面思维模式,由于他把文学现象看作了多层次多结构的整体,要求在丰富的“历史储存”中接受并阐述全部新的文学信息,呈现在评论家面前便是一片超脱了以往那种拘于时事和气候而作出的某种判断的局限性。
序:并非遥远的期待(5)
沉思的老树的精灵
黄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