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在1982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去看的演出——因为我现在分明记得那就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如果真是一个冬天的夜晚,那就不可能是1983年冬天的夜晚,1983年夏天我就毕业了,就离开长治市了,就不可能在冬天的夜晚看谢莉斯和王洁实在南街剧院的演出了。
假如,我是跟我的一个或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的——因为我不会骑自行车,晋东南师专到南街也不通公共汽车,而当时还根本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出租车,我从位于长治北郊的师专去市里必要别人用自行车驮我,所以我是不可能一个人去看的。
在这两个假如之下,我可以说那么了。那么,1982年的冬天难道不够冷吗?1982年冬天的寒冷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去看一场无关紧要,以王洁实和谢莉斯那样的男女声二重唱为压轴戏的演出?如果是随便地散散心,随便地走一走,恰好就遇到了,于是就看了一下,那就不值得这么追问了。但是,想一想吧,从晋东南师专到南街剧院,那是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道路呀,而且是在冬天,而且是在冬天的夜晚,而且,看完演出以后,还要再骑着自行车,冒着夜色,呵着冷气,冻着双脚和双颊,回到晋东南师专,在这一切之下,我为什么还会去看那样的一场演出呢?
答案可能是,谢莉斯和王洁实是当时的歌坛巨星,我是一个追星族。
答案也可能是,谢莉斯和王洁实并不是什么巨星,我也不是什么追星族,我去看他们的演出,只是因为我还年轻,而年轻可以成为做任何事情的理由和动机。
最后的问题,是谁用自行车把我驮去的?是谁用这样的行动表达了他对我的青春的友谊?我当时曾经伏在他的后背上悄悄地感激过他吗?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吗?他还记得我们一起穿过冬天的夜晚去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演出吗?他是否有可能今天晚上恰好也看到王洁实和谢莉斯出现在屏幕上,并且想起了当年?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只记得他看过这样一场演出,只记住了王洁实宽大的假装微笑的脸膛,而忘记了谢莉斯羞涩而红润的面颊?他记得还是忘记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我?
哦, 我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呢? 今天晚上我这是怎么啦?
200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