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是我侄女女儿的小名。其实谁也没有说过这是她的小名,但她的妈妈、姥姥和姥爷都是这样时时刻刻叫她的,我据此认为这就是她的小名。她现在尚不满一周岁,是一个一直被人托在手上,抱于怀中的小人儿。
她经常无缘无故地哭,但她姥姥总能为她的哭找出各种理由。姥姥坚持认为,狗蛋的哭是一种理性的诉求。而姥姥和妈妈的任务之一就是破译和解决她的诉求。就目前而言,狗蛋的任何诉求都不被看成无理取闹,于是她也就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而是一个总能提出正当要求的人。人民总是有理的。她是家中唯一的人民,一个单数的人民。
她也经常无缘无故地笑。她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她的哭与笑之间缺乏过渡。但她笑起来的确与哭不同,她的笑令人赏心悦目。啊,狗蛋笑了!面对她的笑,她的母亲经常这样惊呼。至少她的笑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笑表示她与环境达到融洽地相处,暂时没有问题了。但是,也许问题就在笑的瞬息之间产生了,于是,她由笑变作了哇哇地哭。这时候,任何人,包括她的姥姥,都不再能够把她的哭与笑连为一体,解读出理性的含义。但即使是这样的非理性,仍得到了最为温柔的理解与呵护。
狗蛋称我为爷爷。她当然还不会这样称呼我,但她应该这样称呼我。在我和她之间,确实存在着这样一种不容置疑的关系。
狗蛋称我为爷爷。她当然还不会这样称呼我,但她应该这样称呼我。在我和她之间,确实存在着这样一种不容置疑的关系。于是,她的姥姥和妈妈指着我告诉她,这是她的小爷爷。她用水晶一般明亮的双眼望着我,没有任何表示。我却得对此有所表示。我的表示就是,我很惭愧。我哪有资格当她的爷爷,但我就是爷爷了。我既无法推掉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身份,就只有暗自惭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