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朗诵(2)

他们说不定还把这看作我的怪癖呢,谁知道呢?

记得若干年前我认识的一个人,便是与我有同好,而被人疑心患有精神病的。听过他朗诵的人都不认为他那是在朗诵,他们认为那是他的精神病发作了。于是,在那个机关大院子里,他几乎被无可置疑地确诊了。我没有听过他的朗诵,根据人们的描述,我认为他那是在吟诗,只是不知道他吟诗的方法正确与否。

如果我执意要为人朗诵,我的结果将与他相同。

我怕别人怀疑我是精神病。这种怕,比对精神病本身的怕更厉害。

所以,多年来,我的朗诵的欲望被深深地掩埋起来。

如果因为某种原因,那种深埋的欲望被偶然逗引出来,这时候我一定想要开口念一段文字,那我就必须精心地对这段文字进行挑选。比如前两天我跟一位诗人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我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一本书,那本书叫作《达利谈话录》。我首先了解到,诗人尚未通读这本书,而且我一向也知道,就连诗人也是反对朗诵的。于是在那段不太长的乡间小道上,我一边假意与诗人搭讪,一边紧急地翻查《达利谈话录》。达利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当找到了这样几行文字后,我便立刻向诗人开口读道:

…………

我们这些超现实主义者,

只要你稍加注意,

就会发现,

我们根本不是艺术家。

我们也不是科学家,

我们是鱼子酱。

我期待的效果发生了,诗人暂时忘记了他反对朗诵的立场,他可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我在给他朗诵,他笑得格格格哈哈哈,他笑得差点跌一跤。

看着他笑,我感到非常愉快,这种愉快超出了周围的乡间景色所给予我的。

但是,这样的机会并没有很多,因为我的身边,通常既没有达利,也没有诗人。

2002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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