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前的归宿(2)

许世友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提供的将军晚年生活情况是这样的:早晨,打拳或锄草、种菜;上午,看文件、读书;下午,午休起床后乘坐吉普车进山颠一圈。这是他独有的一种“散步”方式,不坐在车上颠上一颠,浑身就不舒服。接着或打猎或钓鱼……晚上,看电视,主要是看《新闻联播》,其他的电视节目基本不看。他介绍说:“将军晚年嗜酒如命,一天一瓶茅台酒。就是病重时也不断酒,买酒用去了他大部分的薪金。他喝酒是公私分明的。因公宴请的酒,由管理员保管,平时自己喝的酒由他自己买,自己保管。幸亏将军死于烟酒涨价之前,否则他的工资更不够用了。”

没有主席台上的赫赫光圈,没有宴会席上的山珍海味,没有文山会海的困扰,也没有前呼后拥的烦恼……应该说,许世友的晚年生活是相当平静的,虽然这期间不停地冒出有关他的各种传言。

平静的生活有时也会卷起不平静的波浪,那是他当年走出这个小小的山坳的时候……

将军临终前半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许世友突然提出要到“临汾旅”去看看部队。27年前,将军曾在这个部队六连七班当过一个月的兵。扛着三颗金星肩章的将军在一个普通的连队和士兵同吃、同住、同操练、同劳动、同娱乐。“将军下连当兵”的这段历史,至今仍然闪耀着令人神往的光彩。

——我们同战士们无话不谈,成了知心朋友。有的战士把未婚妻的照片拿出来给我们看,征求我们的意见。战士们淳朴热情的阶级本质、组织纪律性和忘我劳动的精神,教育着我们每一个下连当兵的同志。

——战士们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无微不至,有时夜间还研究如何帮助我们。当我们开始去站岗的时候,班长和战士都不让我们去,经我们再三恳求才答应。但他们总有人悄悄地站在远处,帮我们站岗放哨。夜里,连、排干部和战士怕冻着我们,都来给我们盖被子。

——在休息的时间,年轻的战友团团围着我们,攀着肩,拉着手,欢迎我们讲故事,说笑话。有的喊:“欢迎老许同志打个拳吧!”

——在我们游泳训练上岸时,战士们围在我们身边,用手摸我身上的伤疤,问我是什么时候负的伤,哪个伤疤是哪个敌人打的。当他们问清楚了以后,天真的眼里流露出对老辈同志的羡慕和敬爱,心里燃起了对敌人的仇恨。

——有一次,爆破试验时,老班长孙承仕主动坐在我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我,而不顾自己安危,防止万一发生危险。

……

将军晚年常常回忆起那一段具有人间温馨的美好时光。金色的阳光是那么和煦、温暖,溢满心田。麻雀在屋顶欢跳,青蛙在池塘鸣唱,树枝上挂着八卦图似的蜘蛛网,缕缕银丝,闪闪发亮……

而今天,军营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许世友乘坐的北京吉普驶出小小山坳,在一排黄色墙壁的苏式军营前戛然而止。团长、政委、营长、教导员、连长、指导员早已在营门前恭候多时了。将军被迎进六连连部会议室,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花鸟、山水和书法条幅,草绿色的高档沙发围成了一个椭圆形,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满了高级奶糖、巧克力、瓜子、苹果、香蕉……一张铺着碎花塑料台布的会议桌上摆着三盆花:梅花、菊花、牡丹花……虽然流光溢彩,却是没有芬芳的塑料制品。

望着眼前的一切,许世友皱皱眉头,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说道:“去看看我的战友!”各级领导立即簇拥着他离开会议室,向班、排走去。

连长紧紧跟上,边走边向将军介绍:“我们连队组建于抗日期间太行山区,曾先后参加过著名的临汾战役、晋中战役、太原战役……在老一辈的光荣传统指引下,我连队以军事训练为中心,严格训练,严格要求,圆满完成了上级下达的各项任务,荣立集体二等功一次、集体三等功一次,今年各项训练成绩均达到优秀指标……”

许世友的目光落到士兵脚上五花八门的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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