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郑泽堰 (5)

舒乙继续说:不仅应该修防洪闸,保护十几万亩土地和土地上的农民,也要保护沿线的生态环境,要航拍一张全堰的俯视图,要建立博物馆,博物馆并不一定是概念中的大馆,而可以是小小的一两间房子的博物馆,把历史保存起来。我们要对子孙后代负责!三台县的文物资源相当丰富,而且个个精彩;你们的古城、.县汉墓群、你们的古堰、你们的藏机洞,那是全国独一无二的抗战文物,几乎都坍塌了。令人心痛!可能文物太多了,落入了熟视无睹的怪圈。

县长举杯,感谢舒乙委员的关心。他挥挥手吩咐在座的各级官员下去抓紧办,要去认真执行。最后说:我代表县委书记敬舒委员一杯。

大家哼哼哈哈,哪一项都要钱,不给钱谁干?还航拍呢,租架飞机要多少钱呀!

其实,书记正在隔壁包间喝酒。他知道这是走过场,何必认真呢?

第二天,舒乙去了山东。他来时充满了文人那种热情的希望,走时可能会带着些现实的凉意。

有点像击鼓传球,舒乙把球发给政协,政协要省办,省要市办,市要县落实。三台县是穷县欠着国家好几亿,拿什么来修那条老堰?等它哪天彻底完蛋了,国家才有可能伸手。这就是硬道理。一个县官四年任期,只要不出错,到时自然升迁,何苦没事找事?弄不好砸在自己手里,犯得着吗?政绩体现在看得见的花花绿绿、现代建筑,谁会去看那些沟沟岔岔?

全国政协这一纸批文,没有含金量,就此搁浅。老百姓空欢喜了一场。

修防洪闸虽暂无着落,另一件有意义的事却进展顺利,那就是为父亲重树一座丰碑。

三台百姓很讲究为某个造福于民有德政的人树碑的习俗。近些年来他们一直惦着要给郑县长修个碑纪念他。自从我 2006年来过之后,更成了热议。选址是件大事,首先要风水好、石质好、百姓认可,还要与郑泽堰紧密相连。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是一个“难”字。他们希望征求我的意见。

李永双老所长领路,我们跨过砖红色的铁索桥,来到老君庙侧畔,从齐胸高的草丛中穿过一条很窄的小路,抬头就望见一座石山,山腰上的崖石很平整,是青石,石壁上隐约看见刻着一个“塔”字。听说山上曾经有座舍利塔。

老所长指着崖壁说:从前这里刻有颂扬郑县长的字,“文革”时,红卫兵把它凿平了。 我想了想说: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刻吧,先辈们选的地方很有讲究,难怪我们堰水长流不息。瞧,这里的风水多好呀。背靠青山,前面是一望无垠的稻田,山崖脚下还有一道水深清澈的劈崖渠。完全符合百姓的四大要求。

县领导说:只要石质好不会风化就行,我们要几百年不变。利用冬季断水期就开工。

《郑公献徵开渠修堰题记》的碑文,是经舒乙先生的介绍,由资深教师丁传陶先生执笔撰写的。丁老先生说:看过舒乙先生寄来的材料后,这位县长大人的高尚品德和动人事迹,深深地感动了我,使我不能不立即动笔,于是当天晚上一气呵成写了一篇二百多字的短文。

在寒冷的冬天,专业石匠和叶树元爱心协会的朋友们,站在几米高的脚手架上,一刀刀、一字字用心镌刻一个古老的故事。

修堰要钱。钱,不会自动来敲门。

当年何北衡兴修水利时说:钱和技术人才,二者缺一不可,首先是钱。为了四川水利经费,我经常奔走于中央水利委员会、财政部、行政院,还有四大银行之间,他们的门槛都被我踢断了。不跑,不去争取,钱会自动来敲门吗?

钱不会自动来敲门,那就去敲钱的门。

在挫折中是可以反省并重新规划自己的行为的。在国内奔走的两年多,过去支持过我的人渐渐走了;路太远,看不到头。反对我的人却开始改变态度,尽力帮助我。虽然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但我感到有种力在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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