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日那天丹增的状态不好,还没到C2就撤下来了。从望远镜里能看到美国队几个队员正从C2艰难向C1下撤。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昨晚C1营地美国队有14顶帐蓬被风暴撕碎,有两套装备被吹落在冰裂缝里。攀登队长阿旺扎西说山上的风至少每妙35米。
21日早上的风依然很大,我拍照片时,甚至连三脚架都放不稳。那天晚上开会根据体能将队员分成A、B两组,决定A组队员22日吃过中饭出发,25日冲顶;B组晚一天出发,26日攻顶。
22日那天上午九点时,登山队临时开会,桑珠说我们从美国队那里买来的瑞士气象预报表明27、28日两天会更好些,出发的日子被延期两天了。方平这一阵感冒咳嗽的厉害,就趁机撤到定日县城去吊水。不像以前,现代登山因为有了卫星天气预报而使登山成功率大增,但天气预报的使用都是有偿的,国内的还算便宜,每天3800元,在拉萨出发前,我们队在气象局共买了十天。
那天傍晚,能看到卓峰巨大的山体一直隐云里雾里。22点上C3修路的协作才回到营地,他们说山上的雪没到膝盖,山坡上有明显的流雪,怕横切时引起断裂层雪崩,只能下撤。雪,又下了一夜。
23日是在一天的等待中度过的。24日一早,浙江“山鸡”因为夜里起来小解受了风寒,也下定日吊水去了。因为天气,上山的计划又推迟了。
那几天,山上所有的队伍都在看着我们,因为只有我们队那些协作有能力将最难的路段修通。确实,近年来,登山学校的影响力日渐强大,以前外国队登8千米级山时,只请夏尔巴人,现在外国队伍里的协作一般来说,至少有一半是登山学校毕业的学员。
兰巴拉山口吹来的风雪在营地里肆虐了一夜,仿佛要将帐蓬掀开一样。25日早晨的天气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坏。据从山上撤下来的协作说昨天夜里,C1上一共被吹烂了5顶帐蓬,杨春风队也损失了一顶。
我走到营地后面,看到营地唯一的水源也被冰冻了。本来,我们队的协作准备这天上C2修路的,后来和山上的美国队通话后,桑珠决定派出8位协作将C1的帐蓬也全部拆除,这意味明天冲顶的计划又要改变。
但好消息,是方平回来了,他说定日县城天天阳光灿烂。
26日早晨,虽然还有风,帐蓬里也只有零下4度,但雪停了,营地里开始有了阳光,整座天空就像被水洗衣过一样干净、透明。
我漫步走到一个小山坡上,看到路边有座用石块垒起的坟,坟上有一块用铁皮做成的墓碑,上面用英文刻着遇难者的名字和年月:1961——2003年。那天,抚摸着那块墓碑,再看着下面的营地,我的心,慢慢开始充满了一种类似悲壮和悲伤的感觉。对于这些遇难人本人,说实话,我对他们只是有种惺惺相惜的那种遗憾,因为我们是自愿来的,我们都是成年人,因为我们都怀揣着同样一种梦想,死也就死了,本身并没什么。但如果设身处地想到死者那些远在家乡的父母、妻儿们当初在接到这个死迅时,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愧疚起来,我知道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妻儿,每天都是在一种关心和担心中度过的。那种愧疚感,以前从没有过。去年我准备攀登慕峰时,只是有次在饭桌上,对家人随口说出这个那个决定的。没有商量,没有考虑到妻儿会有怎样的感受和想法。我开始觉得,下次一定要改改这种自我的坏毛病了。那天早晨,有那么一刻,想家的念头就像一缕清风一样,在空谷中开始飘荡不绝。此时,下面的营地清新的,就像被水洗过一样。
过了一会,我咳嗽了起来。因为前一天早晨风大,我在严寒中拍照片的时间过长,以前冬泳时留下的慢性咽炎复发了。昨天下午就开始咳嗽。这次咳嗽一直等到了成都才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