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编辑多是青年人,是喜爱文学的小伙子,他们放弃了国家机关、高等院校、银行、保险公司的优厚待遇,到《中国》来实现文学梦。丁玲虽然与他们接触不多,但是很希望能给他们提供一个良好的发展空间。牛汉说:“她对编辑部每个同志的性格、特点都相当了解,对每个人的困难与弱点都心中有数,她像培植树苗一般关怀着编辑部的年轻人。”
1985年5月,她与陈明、牛汉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澳大利亚,在墨尔本海边散步时,看到有几栋很精致的二层小楼,大玻璃窗,阳台上有几把藤椅,正在招租。她羡慕地对牛汉说:咱们《中国》有这样一幢房子就好了,让编辑们每年有两个月安安静静地住在里面写东西。并进一步发挥说:一个文学编辑,应当同时进行创作,写小说、报告文学也可以,写评论也可以,这样他们才能与作家心心相印,以后编辑部可以分成两套人马,不搞编辑的就搞创作,写评论,形成制度,形成我们刊物的风格。她最后一次住进医院后,还计划着过年的时候,把编辑部同志都请到家里来聚餐,“带上你们的爱人和孩子!”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现实,丁玲从没有想过退缩,她固守着《中国》,在这块阵地上表达自己的文艺观点,实现自己的理想,顽强地前行。
经她之手在《中国》上发表的文章,有这样几篇。
一篇是1985年第2期上陈早春的论文《雪峰现实主义理论初探》,它在目录中排在首篇。陈早春在《冯雪峰评传》的“修订后记”中谈到这篇论文说:“某中央级文艺刊物的一位编委为之奔波拟予发表,可是拗不过主编的那支生杀予夺的朱笔,不说任何理由就被枪毙了。时隔半年多,丁玲得知这一情况,她赌气地特派其夫陈明来要去了稿子,在她主编的《中国》上,抽掉了两篇已发排的稿子,抢先以头版头条的位置发表了。可见她赌气之盛。”这篇约3万字的长文所以敏感,是因为触及了冯雪峰与毛泽东持不同见解的“关于艺术与政治关系的论述,关于文艺批评标准应否坚持‘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
第二个是李又然的诗歌和悼念他的文章。李又然待人真诚心地善良,但个性很强,不大合群,在延安时就被称为“怪人”,却始终十分敬重丁玲。1981年春天出版社要给李又然出一本散文集,他请丁玲写序,一周后丁玲写完,她说初见李又然时,“觉得他仿佛是妥思陀伊夫斯基小说中的人物。现在仍然觉得他挣扎一生,却很少得志,很少意气洋洋。他总是暗暗地为别人祝福,寂寞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没有害人之心的人”。本来丁玲文中还说“他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李又然写信说“这一句话一定一定涂掉”!但他的儿子却认为丁阿姨短短千把字,把他爸爸的一生、为人都写出来了,他爸爸确确实实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李又然1984年11月病逝后,他的子女给丁玲写信说:家父殁后,我们遍阅报纸,居然无人悼念,想家父生前寂寞,死后凄凉,令人神伤。丁玲亲自过问安排,《中国》1985年第2期登载了李又然的两首诗,第三期又发表了刘大海的悼念文章《忆又然》。
第三篇是华山的绝笔作《青青海罗杉》。
1985年3月,广东省著名粤剧演员红线女来北京出席政协六届三次会议,受爱人华山之托,把散文《青青海罗杉》带给丁玲,这篇散文从井冈山上的一棵海罗杉树写起,写到山西太行山的抗日战争,华山曾在那一带采访,深情回忆起左权将军和一个个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