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垣校长入党前后波澜(3)

教会型大学一向被官方认定为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顽固堡垒,作为辅仁老校长,陈垣思想如何转向就成为一个各方关注的风向标。在1952年院系调整之中,辅仁遭到撤并,教职员工折腾颇大。作为关键性的代表人物,受到礼遇的陈垣被分配到北师大当校长,中共高层也想以此举来安抚动荡中的旧部人员的情绪。他在这段重要的转折时期的表现及评价,现在还没有寻找到更多的内部官方资料,只在校方上报的《陈垣小传》中看到几句简单的评述:“经过辅仁大学的反帝斗争和参加土地改革后,转变了对党的态度,接受了党的领导,靠近党,拥护党的各项政策,参加各项政治运动也比较积极,在当时对辅仁大学运动的开展起了一定作用。”

学校党组织对陈垣历史研究的学术水准还是持肯定的态度,认为他的学问路数大体继承了清代学者的考据方法,他的著作考证历史上的某些事件、问题或某一书籍较多,议论较少,研究一朝一代的经济制度几乎没有,因此他的某些著作对研究历史有一定的用处。涉及学术弱点,只是说他研究比较专门化,故使用范围也有所局限。

陈垣常和别人说:“毛主席还让我带徒弟呢。”陈垣在一些场合主动讲了这个故事的来由,有一次开劳模大会他坐在毛泽东旁边,毛向工农界一线劳模们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国宝。”又转头对陈垣说:“你应该好好保养身体,带几个徒弟。”这个故事段子只是由陈垣单独述说,并没见到学校官方文件中正式引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实际上给予冷处理。只是在1958年其入党材料中淡淡地提了一下:“他对毛主席给予的鼓励和要他带徒弟时刻铭记在心上。”这个故事在圈内流传了许久,校方到1953年4月止也没给他配备正式的学术徒弟,他自己在带徒方面有何打算外人也无从知晓。

在政治学习气氛很浓、冲击业务厉害的时段,他几番表态,还是愿意钻自己的历史业务,期望建立一个业务氛围不错的学术团体。他曾经在史学研究会上提出希望成立史学研究所的意见,过了一段时间,听说要成立历史研究所,他兴高采烈地说:“我可以做这个工作。”(见1953年4月20日高校党委统战部《各校上层统战工作情况》)

没想到的是,陈垣报名参加了西南土地改革运动后,所见所闻改变了他原有的一些学术思路。譬如他在四川巴县乡间应邀参加了斗争地主的大会,并做了革命性较强的发言。他在当地干部陪同下到处走访,实地看到村中地主所立的碑碣,发现与斗争大会上所听到的地主剥削的残酷事实不符,由此想到自己过去所研究的金石碑文很少记载劳动人民被压迫的情况,对以往“闭门治学”所依据的考证材料产生了怀疑。过后不久,校党委欣喜地向市委汇报说,陈垣已经对几十年来考据研究中缺乏阶级观点进行了初步的批判。

大跃进运动来临,陈垣陷入一阵慌乱,对自己的学术研究不知“何去何从”,感觉再整理旧东西“不能为大跃进服务”。他诚恳地对党委的同志说:“历史这门学问太难了,自己过去的著作是否有错误已无能力辨别批判,希望一些研究历史的党内负责同志给予帮助。”他一口气批判了“不问政治”、“学术与政治无关”、“超阶级”、“超政治”的错误思想。北师大党委向市委介绍说,陈垣几次表态拥护对资产阶级学术思想进行批判,想做一位“红色老人”、“红专老人”,急切地期盼研究历史的党内负责同志给予具体指点,但又担心自己的著作被完全否定。(见1958年12月北师大《陈垣小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