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喘息未平,说不出更多的话。
“有什么事,不能等几分钟吗?”秉毅的右脚跟缓缓抬至左膝处,双臂优美地环抱。
“不能!这事不能等。”他把纸塞到他哥哥的手里。
秉毅勉强地拿着它走到攀满黄色蔷薇的花障旁,在石凳上坐下。秉崇坐在他旁边,急不可待地等他读完。他的手静不下来,不住地拍着大腿,一下下无声地历数着中国丧失的土地:香港、伊犁、琉球、安南、缅甸、朝鲜、金门、马祖、台湾。他的大哥怎么能读得那样气死人地平静,丝毫不动声色呢?他自己感到像一个逃课的学生,手掌被老师的板子打得火辣辣地疼。每割让一块土地,打一大板。
秉毅终于放下了那张文告。“二万万两白银从什么地方来呢?”他摇头,似乎很悲哀。“这是国家岁入的三倍呀。弟弟,这钱从哪里来呢?”
秉崇瞪着他,难以置信。和别的相比,赔款乃是末节。这哪是什么停战和约,这是亡国。大哥也变成了书呆子,明察秋毫而不见舆薪。“我不知道,大哥。”他说罢向后转走开了。
就在走出“月洞门”的那一刻,他已决定了自己必须做的事,不到一个钟头,已想好了计划。他要南下到广州去,那里天高皇帝远,他要到那里去寻访那些传闻献身革命的秘密会党。对家里人,就说新近接到一个同学的亲戚—广东做洋货生意的隋氏兄弟商行的聘请。这一条倒是真的。至于找会党,他可以想办法。家里人不会反对,他们认为哪怕经商也比当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