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给我的信件》 第二十五封

十二月卅日

志清:

这两天我正在改《十八春》,重抄部分需要印个副本,又要耽搁些时候。如果你预备在明年一月内离开台湾,望来张便条或明信片通知我,不然也许寄到了你已经走了。《皇冠》除非已经寄来,请不要跟他们要。自己的根本看不下去,随手一翻就看见脱落的字句。也请千万不要跟平君讨还《怨女》稿子。我搬来搬去次数太多,有两篇没发表的短篇小说稿子都遗失了,(不止一份)何况其他。你讲《西厢》的文章我一直想等你回美后请你寄来给我看了再寄还,讲旧小说的书等出版了也借给我。我还有个更实际的理由,是《十八春》的戏剧性强,拍电影可由一人兼饰姊妹俩正反二角,但是你一共才在远东这么点时候,怎么能让你百忙中还为这种事奔走?至少这件事上稍微营业化一点,免得我太于心不安。海外的commission向来是20%,所以希望你与平君都拿个10%,你临走可以托他。这件事不能找宋奇,他为了从前我写剧本的事夹在中间受委曲,后来他离开电懋后,又因为我有个老同学的丈夫在电懋,叫太太找我写剧本(夫妇与陆运涛同坠机死),更生了气。你这一向如果没有空写信,等见了面再跟他谈也一样。这件事我别的都不在意,不希望太费事。祝

新禧

爱玲

十二月卅夜(一九六六)

[按语]

爱玲于小年夜写封长信给我,又提到了commission这个字。我想她不习惯用中文谈金钱出入的事,用commission这个字比较大方一点。故友宋淇、先兄济安都曾为美国新闻处编译了不少书,译介美国文学之精品,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从不因为担任此项工作而有愧于心。我想张爱玲真的因为并无固定收入才去编写电影剧本,也去翻译、节译才华远不如她的中、美当代作家,因之对此项hack work有时感到十分厌恶。

爱玲在信上不时提到要看我的作品。讲《西厢记》的那篇是为熊式一旧译所写的新序,可能赴台前即已写就了。写一篇综论《说唐》等二三十种“战争小说”的文章是我返台那半年的主要工作。那本“讲旧小说的书”即是《中国古典小说》(The Classic Chinese Novel: A Critical Introduction),一九六八年才出版。也在留台期间,我把全书校订竣工的。这本书的中译本不久将由《联合文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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