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人打电话给我:“喂!林小姐吗?”
我很无语地回答:“林先生吧!”
但是对方不屈不挠地说:“我找林秋离小姐。”
我就回答:“我就是,是林秋离先生!”这时感受到对方的不好意思或者是不耐烦,我问说:“你哪位?”然后就是无止无尽的推销介绍,实在烦不胜烦。
我并不嫌弃我的名字,我无言的是台湾人的理解方式,“秋”字固然很美,但“离”字也很男人啊!
那一年我们接下了一个制作案,有一个新人叫作熊威,很腼腆的大男生,还在读大学。说实话我们接触他的时候,还真有点暗暗忌妒那位老板的运气,多有潜力的新人啊!在羞涩的眼镜背后,是一对坚定而理性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问我:“林老师,您对我走进这行的建议是……”
我把之前跟游鸿明说过的话照搬一次(因为他们的潜质非常接近),我说:“尽量尝试写歌,当个创作型艺人,生命比较长。”
我拿了一首我跟美玲写的《离别》给他唱,但没多久他当兵去了,退伍后转签了新东家,艺名也改了叫熊天平,所以这首歌就只能搁着,直到碰到阿杜。
实话说,《离别》不太适合熊天平,他的声线比较滑润,少了一些嘶吼般的粗糙颗粒,歌词里那种不顾一切的决裂情绪难以表现,于是我们转给阿杜试试。
阿杜怕坐飞机,当他从新加坡到台湾来报到的时候,听说他满岛上到处询问有没有船可以搭到台湾!我当然可以理解一个歌坛新人来到陌生他乡的紧张,也因此我安排了许多台湾同事和他们的当地朋友陪着阿杜熟悉台湾。
阿杜的个性很随和,没多久就跟同事们打成一片,不过,面对当老板的我,有时还是会绷得很紧,就在专辑录音全部结束的时候,我找他来谈话。
我一开始采用非常和颜悦色的态度问他:“阿杜啊,专辑终于录完了吧,辛苦了!”
却见他坐在沙发上的双腿不自觉地在抖动着……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着他抖动的腿,脑海里想起公司的女宣传同事曾经跟我抱怨说,阿杜在坐飞机时因为害怕所以老是抓着她的大腿,都抓淤青了!
我暗暗腹诽,换成我肯定也是要抓的……呸呸呸!我在想什么我。
当下调好情绪,换个表情,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阿杜:“那你觉得《离别》怎样?”只见他思索很久,抬起头来坦然对我说:“离别不好。”
我登时乌云罩顶,脑袋里更有一群乌鸦飞过!再问:“为什么《离别》不好?”
这下,他想更久了:“离别太伤感了,我不喜欢离别。”
吼!我直接怒了,公司对他的定调是走沧桑漂泊的路线,难不成我还写那种热情奔放的歌给他唱啊!我伤心外加凡人不识货啊,勉强按捺情绪:“好吧,多亏这首歌是美玲姐指定要你唱的,唉,可惜啦!”
却见他依然没心没肺地羞涩回答:“喔,林老师,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啊,《离别》很好啊!”
我脸上却早已横七竖八画满了黑线了。
因为整张专辑的歌都很强,所以《离别》被放到曲目末尾,老婆有点小遗憾,却也没说什么。直到某天内地朋友专程来电,兴奋地跟我说,阿杜的《离别》绝对是专辑的三大亮点之一,甚至超过我写的《天黑》。
老婆这才转怒为喜,可她马上发出最后通牒:“老娘我现在决定专心带小孩,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