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锡麟:黑夜沉沉血作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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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日本的时候,鲁迅和范爱农正住在东京的客店里,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了报纸的报道。1907年7月8日和9日,东京的《朝日新闻》,都载有徐锡麟刺杀恩铭的消息。鲁迅后来在《朝花夕拾》的《范爱农》篇中(见人民文学版《鲁迅全集》第二卷第321页),这样描述看到的消息和大家的反应:

“安徽巡抚恩铭被Jo Shiki Rin刺杀,刺客就擒。”

大家一怔之后,便容光焕发地互相告语,并且研究这刺客是谁,汉字是怎样三个字。但只要是绍兴人,又不专看教科书的,却早已明白了。这是徐锡麟,他留学回国之后,在做安徽候补道,办着巡警事务,正合于刺杀巡抚的地位。

大家接着就预测他将被极刑,家族将被连累。不久,秋瑾姑娘在绍兴被杀的消息也传来了,徐锡麟是被挖了心,给恩铭的亲兵炒食净尽。人心很愤怒。有几个人便秘密地开一个会,筹集川资……

来自绍兴、留学日本的范爱农,曾是徐锡麟的学生。鲁迅先生与范爱农在东京争议着要不要为徐锡麟的死打电报到北京痛斥清政府无人道的时候,以及后来用欲扬先抑的笔法写作《范爱农》、悼念他游湖意外溺亡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徐锡麟死后归葬杭州西湖之畔,竟是那么的跌宕。

在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日到来前夕,在一个“秋风秋雨秋煞人”的下午,我独自一人骑车,钻进西湖边的龙井路,去探访瞻仰徐锡麟烈士墓。万木依然葱茏,唯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将阔叶化妆成黄绿相间;山色因细雨而空濛,茂林把入山的龙井路掩映成一条向上的绿色隧道。向晚时分,与浙江辛亥革命纪念馆相伴的徐锡麟墓,除我之外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我想倾听一声“鸟鸣山更幽”的鸟叫声都不得。

这里是后来集中在一起的杭州辛亥革命烈士墓群,徐锡麟的战友陈伯平和马宗汉之墓陪伴着他。左右稍远处,分别为陶成章等烈士墓和“浙军攻克金陵阵亡诸将士之墓”。历史已将刀光剑影枪炮声埋在时光深处,革命者徐锡麟和他的战友陈伯平、马宗汉,也在这里获得了恒久的安宁。

辛亥革命后的民国元年1912年,徐锡麟的四弟徐锡骥,奉浙江都督蒋尊簋之命,来到安徽安庆,将烈士遗骸迁回安葬。徐锡麟灵柩迎回浙江后,归葬于西湖孤山之南麓。在沈建中所著的《西湖名人墓葬》(杭州出版社2005年10月第1版)一书中特别讲到:与众多的西湖名人墓葬一样,徐锡麟墓也是历经风云。从1950年起,就被有关单位占作他用,历时达7年之久;在1964年冬的“西湖风景区清理坟墓碑塔运动”中,被迁往鸡笼山;“十年浩劫”之初,墓遭破坏,碑石无存;直到1981年辛亥革命70周年之际,遗骨才得以重换骨殖坛,迁往南天竺原演福寺旧址,立了新墓。中为徐锡麟墓,左为马宗汉墓,右为陈伯平墓,皆为圆形,青石砌成。(见该书第111页)

徐锡麟老墓的墓表,分别由蔡元培、汤寿潜题撰;如今这新墓墓碑,“徐锡麟烈士墓”六字,以及“陈伯平烈士墓”、“马宗汉烈士墓”,皆为书法大师沙孟海所写。原先在老墓旁的西湖跨虹桥,把左宗棠祠旧址改建成徐锡麟祠,浙江都督朱瑞曾在这里题写了一副富有感情的长联,高度概括了徐锡麟的气节与品格:

五年前同志同谋,急不能援,死不能从,让两君偕作鬼雄,独自安乎!当时奔走呼号,梦绕皖公山,尺剑深知负吾友;

千古来奇人奇事,头可以断,心可以剖,拼一身促成民族,何其烈也。今日共和圆满,祠开越王郡,瓣香犹得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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