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与谭鑫培合演《四郎探母》(2)

“谭老板休息了一个多月,没有出台。有一天他让管事来通知我,已经决定某天在丹桂茶园重演《探母》。我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兴奋起来。等到出演那一天,馆子里早就满座。老观众都知道这个老头儿好胜的脾气,要来赶这一场盛会。我很早就上了馆子,正扮着戏,谭老板进来了。我站起来叫他一声‘爷爷’(谭鑫培与梅巧玲同辈,所以他有这样的称呼)。他含着笑容,仍旧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要招呼我,好好扮戏。’我看他两个眼睛目光炯炯,精神非常饱满,知道他有了精神上充分的准备。过了一会儿,台上打着小锣,他刚上场,就听到前台轰的一声,全场不约而同地叫了一个碰头好。跟着就寂静无声了。头一段西皮慢板,唱得聚精会神,一丝不苟。他是把积蓄了几十年的精华,一齐使出来了。我那天兴奋极了,慢板一段也觉得唱得很舒泰。等又唱到‘未开言……’的一句倒板,这老头儿真好胜,上次不是在这儿砸的吗?今儿还得打这儿翻本回来。使出他全身家数,唱得转折锋芒,跟往常是大不相同。又大方,又好听,加上他那一条云遮月的嗓子,愈唱愈亮,好像月亮从云里钻出来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种形容词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不要说听戏的听傻了,就连我这同台唱戏的也听出了神。往下‘扭回头来叫小番’一句嘎词,一口气唱完,嗓音从高亢里面微带沙音,那才好听。后面的场子,一段紧一段,严密紧凑,到底不懈地进行着。始终在观众的高昂情绪当中,结束了这出《探母》。

“我看他到了后台,是相当疲劳了。但是面部神情,透露出异样的满足。每一个演员,当他很满意地演完了一出拿手好戏,那种愉快的心情,是找不着适当的词儿来形容的。

“我看过他晚年表演的好多次《探母》,也陪他唱过几次,惟有这一次真可以说是一个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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