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一个中国人恳求我住到他的家里,去保护他的女儿和几个避难的姑娘。我答应了,确乎做了一件好事。当夜十一点左右,我为电筒的闪光所惊醒(电光从门顶上的小窗射入)。有人在我耳边低语:日本兵来了。我手执电筒,冲入隔壁的房间。我瞥见三个日本兵用电筒闪照着在地板上的十多个姑娘。我的出现使他们大吃一惊。当我怒声训斥时,那些匪兵匆匆下楼。在紧张的关头,主人没有离开我的身旁……”
能在虎狼出没时遇上这位外国友人的保护,实在是三生有幸。然而绝大多数的苏州百姓怎有这等运气?他们只能接受日军的残暴与凌辱。
城市成了屠人之场,街道上流淌的血堵塞了下水道,于是顺着小巷大街,淌向附近的田野与村庄。
原本秋收的稻田,被日军的双脚与战车,踩倒一片又一片。村庄在冒烟,失去主人的牛羊被强盗顺手牵去屠宰,填饱肚皮后的野兽又开始新一轮的强奸与抢劫——呵,我苦难的苏州,苦难的亲人。
老天,我秀丽的江南水乡真的就没有半点可敌日军之力、之器?
老天不言。
老天开始不停地下雨……
呵,我们突然发现一队队小鬼子在雨水中冻得瑟瑟发抖,陷在泥地的双腿就是拔不出来——哈哈,老天在帮咱中国人!帮助咱父老乡亲们哟!
如前所言,从上海到南京的区区二三百里是一望无蔽的平川,倘若铁骑,也就几鞭即至的距离。强弱间的战争,最怕如此景况。我方能够抵御日军的除了城市,便是江湖——长江和太湖。偏偏太湖之水安然不动,平静如睡,敌我双方均不能借它之力。长江汹涌浩荡、滚滚东流,却无我强舰利船,反被日军舰艇逆流而上,气势汹汹,屠我两岸无数黎民百姓之血肉身躯!但日军尚未想到的是,秋日中国江南水乡,竟然雨水连绵,道路泥泞得难行寸步。本是一周的路程,却在日军士兵脚下,居然变得犹如永无尽头的悲悯遥途……
这是天意。
但是侵略者的脚步没有停下,在越过苏州之后,他们又向无锡、镇江方向进发,目标便是首都南京。日军的另一路,则正贴着太湖西岸,将魔掌伸向长兴、广德……企图包抄和斩断我首都守军的后路。
将军玉碎
日军柳川部队占领嘉兴后,很快进入我方第二道防线的太湖西南重镇长兴。长兴之后便是第三道防线,也是南京西南防线的最后一道外围防御线。显然广德和芜湖失守,南京等于在背后被人撕裂……
我方在长兴一带的守军,是由行程两千余里、步行到此的川军刘湘之部负责。松井石根知道,他的西南路部队所攻掠的各地均在蒋介石预先设防的国防线之外,广德属安徽,泗安属浙江,长兴当时属江苏,均在太湖之西、南京以南。如果该路部队迅速挺进,占领位于南京侧后方的芜湖,就可以截断南京守军退路,日军计划的“首都完胜”即唾手可得。于是,松井石根命令谷寿夫率两个师团自太湖南端的吴兴北进,同时令牛岛贞雄的第18师团越过太湖,包抄刚刚抵达此地的中国川军,形成两路合击之势,取长兴、宜兴,再攻广德,最后打下芜湖,从而彻底断掉南京后路。
这步棋蒋介石是看出来的,从柳川部攻克嘉兴往吴兴方向挺进时,蒋就意识到南京后路的危急,故立即令军委会成立第7战区,并委任川军领袖刘湘为总司令,指挥川军第23集团军进驻芜湖东线一带,牵制、阻截从太湖流域西犯南京之敌。
11月23日,145师师长饶国华率部队随第23集团军总部到达宣城十字铺,此时得悉的情况是:日军约3个师团以上兵力,此时已占据吴兴,谷寿夫两师团正沿京杭道(当时以南京为首都,因此南京至杭州的公路被叫做“京杭道”)向长兴急进中。占据苏州的牛岛师团,正搜夺民船向太湖的洞庭山前进,有越湖向宜兴包抄之势。刘湘的第23集团军总部综合各方面情况,迅速作出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