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玫瑰(2)

这里的生活也有一种硬朗朗的风貌。早餐有道炸油饼,看起来酥酥的,炸得很透,吃起来非要使劲咬,愈嚼愈有味。最受欢迎的是面片,坚韧、结实、有劲道,如果加一点辣椒,那种只长在这里的、带有香气的辣椒,那嚼头和味道,山珍海味也比不了。人们都熟悉美国的西部牛仔,可你知道中国西部的骆驼客吗? 放骆驼比放马更要有勇气和毅力,马能生存的地方,骆驼也能生存,可骆驼生存的地方,马却不能生存,骆驼发起威来,比马跑得还要快。一个牧人背起行囊,赶着一群骆驼,在那鸟儿也不飞的地方,一走就是一年半载。风尘仆仆归来的男子汉们,裸露着黝黑的胸膛,戴着卷边的草帽,像移动的铁塔,飒爽豪气,满面风霜。真应该为这样的人建一座塑像,一座青铜铸就的中国西部牛仔像!

敦煌的发展是与莫高窟的开发连在一起的,莫高窟的保护又与它的第一代研究者常书鸿连在一起。40年前徐迟的一篇报告文学《祁连山下》,使世人认识了常书鸿,这在20世纪30年代旅居法国的油画家,当他得知莫高山石窟遭到遗弃和破坏时,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一个颇有贵族气质的艺术家,告别海外的优裕生活,来到这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公路的荒漠,这连生存也难以维持的地方,对壁画、雕塑进行保护和研究。为筹措资金保护石窟,他奔走呼号,而政府部门却置若罔闻。没有经费,他花净了自己的积蓄,没有人力,他自己做小工。要知道在有电、有现代化设施的今天,临摹一个洞窟的壁画尚且要花三四年的时间,他凭借一盏孤灯,在黑黑的洞窟中常年工作不息,不时还要面对沙暴、野狼与土匪的威胁,原本与他怀有同样理想的妻子,熬不住这样的艰难,终于弃他而去,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中,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坚持下来,用生命点燃了艺术之光,直到耗尽了灯油。

是什么力量使他经受这非人的磨难而不改初衷?他初到敦煌时有一段独白 :“在这伟大的民族艺术宝库前,我深深内疚的是,自己漂洋过海,旅欧时期,只认这希腊、罗马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是世界文艺发展的顶峰,而对祖国伟大灿烂的艺术却一无所知。今天才如梦初醒,追悔莫及!” “当时,我默默地站在这个曾经震动世界而今空无所有的藏经洞的洪造像坐坛前,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宝藏被劫掠已经过去三四十年了,而这样一个伟大的艺术宝库却仍然得不到最低程度的保护和珍视。就在我们初到这里时,窟前还放牧着牛羊,洞窟被当作去金沟淘金沙的人夜宿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做饭煮水,并随意毁坏树木。洞窟中流沙堆积,脱落的壁画夹杂在断垣残壁中随处皆是,无人管理,无人修路,无人研究,无人宣传,继续遭受着大自然和人为毁损的厄运……忽然,呯然一声巨响把我从沉思中惊醒,原来是三层上面第444窟五代造的危檐下崩落一大块岩石, 随之是一阵令人呛塞的尘土飞扬。我不胜感慨,负在我们肩上的工作任务将是多么艰巨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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