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见
巴拉克和堂吉诃德驾驶吉普沿公路前行,无论堂吉诃德是否真的在塞浦路斯开过一辆垃圾车,他现在的确开得还算可以,虽然巴拉克知道他有不经大脑即吹牛的癖好。他们那天费劲地钻地道到旧城时,巴拉克胳膊上的伤口发炎了,疼痛和发痒搞得他心烦意乱,所以这几天就由堂吉诃德来开车,他坐在一边抱住手肘,尽力不去想它。
“我们去哪儿,长官?”堂吉诃德问。
巴拉克在午后的阳光中眯起眼睛,烦躁地说:“只管开你的车就行了,我会指给你的。”
“是,长官。”
路上除了有些大卡车外再没什么车,堂吉诃德穿行其间虽然有风险,但空隙还是很大的。马库斯召巴拉克到赫尔达去,准备第二次进攻拉特伦,巴拉克没有乘坐“派珀幼兽”离开耶路撒冷,他决定走那条旁道,顺便看一下那里现在什么情况。据他所知,骡子队已经在跑,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车辆通行。
“堂吉诃德,小心!”
“对不起,长官。”堂吉诃德从后面加速超一辆油罐车时,对面开来一辆满载士兵的大卡车,他在最后一秒才勉强让开。
“下不为例啊。不用着急,明白吗?”
“明白,长官。”堂吉诃德涎着脸龇牙一笑。
这年轻人很有独创精神,巴拉克想。脸皮够厚,不拘小节,也可以叫独创性。从被包围的医院中顺手牵羊拿一只手电筒虽然不是件光彩的事(堂吉诃德宣称他是在医院的地上捡的),但这正体现出一种至深的沉着与冷静;而且那晚堂吉诃德只跟着夏娜走过地下储水池一回,他就把路线记得非常清楚,又从原路摸索回来。巴拉克想提拔堂吉诃德在他所带领的某个连队里任班长,然后尽快扶持他升到排长的位置,这个孩子如果不战死,应该会有所成就。
太阳西沉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与旁道交接的哈图夫路,路上停下的卡车排成了长龙。渐暗的黄昏中,大群骡子跺脚、嘶喊,人们把它们背上的物资卸下来,再装到卡车上。空气中充满了骡子粗野的叫声、司机和装卸工的咒骂声以及浓烈的骡子粪臭味。“这任务不赖。这些骡子给你们送去了香烟,有时还有酒……”一个体格魁梧、长着络腮胡子的部队司机对巴拉克说。
“给孩子们吃的,有沙丁鱼罐头、奶酪……”另一名司机说。
第三个司机插进来说:“对,他们在特拉维夫那边享受生活,惬意得很,我们却在挨饿,还要受炮击。本-古里安现在又在哪儿呢,根本就不在耶路撒冷!”
等堂吉诃德循着骡子在旁道上踩踏出来的踪迹下山后,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打开光线较弱的驻车灯,汽车歪七扭八嘭嘭乱撞地一路往前走,震得巴拉克的手肘痛苦难耐。路上经过一长列正在施工的筑路机械,轰隆隆的,数量多得令人惊讶,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它们在沙尘中半隐半现,排出去有一英里多长。满载物资的骡子顺着小径沉重缓慢地爬行,还有大群哞哞叫的牛也在被驱赶队列中。牲畜们踢起来的黄土漫天飞扬,堂吉诃德几次被迫刹住车,否则就开到石头沟里去了。
这段破路漫长曲折,但正好让巴拉克有充足的时间仔细考虑事情。他很担心这个耗资巨大的工程到最后可能会被可怜地放弃,还没来得及使用就中途夭折了。不管本-古里安在军事上如何外行,他的政治直觉还是非常敏锐的。外约旦的阿卜杜勒国王已经宣布他要停火了!为什么不呢?旧城已经到手,整个耶路撒冷也在他的军团包围之中,在这场战争中他无疑是胜者。两个超级大国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敦促停火,其他阿拉伯国家现在尽管意见不同,但在停火方面都是一致的,所以留给以色列收复耶路撒冷的时间实在已经很少了。